定海神砖肖一横又被请到医院停尸房观尸,虽然比上次虫灾只少看了一粒米,但是肖老头特别不情愿。
他讨厌镇上的医院。
阴气太重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是被锁魂了。”肖老头右手呈剑指虚悬在其中一具遗体的眉间,“干干净净,一丝魂魄都不剩啊!”
葛文和注意到肖老头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感受什么无形的阻力。
孙泽田点点头,看向明显不相信的李长青,“李队长,肖老师傅是这方面的行家。”
肖老头双手背在后面,那双眼睛混浊却锐利:“这位法医,可曾听过停尸间有叹息声?”
葛文和一顿,他的确听过,却从未对人言。
“人刚死……”肖老头的手指悬在另一具遗体的眉心,“这里该有一丝温热,叫‘执念温’。横死之人,执念更重,七七四十九天不散。可这两具,从里到外都是凉的,像冻了多年的寒冰。”
“是的,这两具尸体确实冷得不寻常。”葛文和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无法给出的解释。
“你再感受一下!”肖老头抓住葛文和的手放在一具遗体的眉间,葛文和顿时觉得有一股吸力。
“感觉到了?”肖老头冷笑,“这是‘魂窍空洞’,寻常勾魂不会如此干净。就像…”他斟酌用词,“就像用最精细的抽丝工具,将三魂七魄一丝不剩地全部抽走,连最后一点留恋都不留下。”
李长青面色凝重:“能做到这种程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是寻常鬼差勾魂,”肖老头的声音压得更低,“鬼差勾魂留执念,方便头七回魂。这是…魂飞魄散,永绝轮回。”
孙泽田一抖,有点冷,“什么东西这么邪恶?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现在暂时封住他们的魂窍空洞。”肖老头在两具遗体的眉心念咒轻点了两下,“尽快火化了,医院阴气重,万一尸体回温,就不知是人是鬼了。等你们忙完,来找我。”
说完就快速往外走。
消毒,去晦气。
出了医院大门,肖老头绕着医院的围墙来到后院,扇了扇鼻间的臭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巨无霸送别,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鸭子泳圈。
“这是我孙女给她奶奶的送别。游泳圈估计没有快艇的速度快,但是有鸭子头的,你们应该会喜欢……”肖老头絮絮叨叨,“老婆子命硬,还没死,就先给你们用啊!”
看着慢慢升空的黄绿色光球,肖老头挥挥手:“不要着急投胎,等这波男孩长大了,都成了光棍,女孩精贵了,你们再投胎。”
“我家那丫头前两天又跟老婆子吵架了,气得掏出了一张万箭穿心,老婆子差点儿跟今天的两具尸体一样魂飞魄散,连送别都用不上……”
此时,肖老头还在啰里八嗦的对着围墙喃喃自语,从后院一个小门出来的葛红水挑着两桶粪站得远远的,“姑父,你又来看朋友啊!”
“来找你的。”肖老头整了整面容,恢复了严肃,说:“你忙完了,去我船上拿两个福袋,然后再去把紫苏接回来,最近晚自习就不要上了。”
说完,往反方向走去,粪桶太臭了。
等肖老头溜达了一大圈伴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人民桥的时候,迎接他的又是黑压压的人头。
“都散了吧!晚上没事别走夜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陌生人敲门也别答应,自家人回去对个暗号。”
看大家还不走,肖老头对着沈得福说:“你这店晚市也暂时别做了,天黑了就回家去,最近不太平。”
邻居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亲朋好友还赖着不走。
面对着大家惶恐的眼睛,肖老头无奈地说:“不是给你们福袋了吗?带在身上不用怕!”
“肖叔啊!我的变成了灰。”许青虾的眼睛都哭肿了,“我还要一张众神的平安祝福。”
肖老头翻了个白眼,接过他的福袋把里面的灰倒了,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平安符叠成三角放进去,“好了,以后警醒点,夜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没事少喝点酒。你这条命可是捡回来的。”
许青虾猛点头,许网扣和张红小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朱四看见肖老头拿出的符,可比小小少爷拿回家的两张符小多了,这是花钱的和没花钱的区别啊!
个头都不一样大。
肖燕和戴圆圆小声地咬耳朵:“圆圆,你打电话给山爷爷,就说你这个月众神的平安祝福用了五张。”
戴圆圆秒懂。
肖老头是第二天早上被孙泽田请到派出所的。
会议室里。
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上重点。
“各位听说过拉汤人和拖汤人吗?”
几位公安干警面面相觑,一致摇头,“我们只听说过拉面的和拉糖丝的还有捏面人的。”
这汤怎么拉?还可以拖?放淀粉?
肖老头知道年轻一辈的知道的寥寥无几,科普道:“这汤不是我们喝的汤,是指澡堂里的汤池。一般新起了澡堂子都要焚香祷告,祭品通常用六只眼,也就是一条鱼、一只鸡、一个猪头。有些不差钱的还会把一整头生猪扔进烧开的汤池里——活祭,这样才能财源滚滚。这个滚滚也有滚烫的意思。”
“但是,有些起澡堂子的地方以前可能是坟场或者屠宰场又或者有过大凶的事情,那么这个澡堂的水通常烧不开,所以就会用生人的魂魄祭祀。”
肖老头扫视了一眼面露菜色的公安干警们,继续说:“拖汤人或者拉汤人就是民间的手艺人,有点邪门。拉汤人就是在澡堂开张的时候拉一些老光棍免费泡汤,这些光棍可能当场就泡死,也可能回家途中横死,还可能回家以后睡死,一张澡票换一条命。”
“拖汤人通常会去远一点的地方,披麻戴孝行走在夜间的巷道里,有时候会敲门找人,有时候会向行人问路,只要回答了他,基本上就会被锁魂。”
李长青听得一脸凝重:“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他们?”
“有啊!第一不贪便宜,第二,走夜路不回头,不和陌生人讲话,第三不勾肩搭背遮印堂。”
“就这?那许青虾怎么没事?”
“船上人家,都有些祖上传下的保命的东西。”
“那怎么抓住拖汤人?”
“抓不了,拖汤人是个统称,新桥、新路、新大楼也会用人祭,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干这一行的。”
一群正直的干警们又狠狠见了大世面,同时也有深深的无奈。
夜晚的南泽镇非常寂静,推着独轮车的老人艰难地缓慢地前行,他已经走了两个浴室了,都关汤特别早。
看来今天的甘蔗卖不出去喽!
“老人家,我来帮你推啊!”
看着面前这个笑得诡异的披麻戴孝的人,唐老头把独轮车靠墙停好,朝他咧开只有几颗牙的大嘴,笑了。
然后。
用颤巍巍的手抽出两根甘蔗。
一顿嘎嘎疯揍。
拖汤人被揍得嗷嗷叫,拾起铁链仓皇逃窜。
“呸!”唐老头看着逃走的身影,“我聋子唐纵横浴场几十年,免费的澡洗了一辈子,还怕你个小小的拖汤人,没去打听一下老子的名号,白天敲糖人,晚上榨汁人。再来,就把你敲碎了,榨汁!耽搁老子生意。”
推起独轮车,唐老头继续一步三喘的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