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大喇叭里通知大家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有序地到打谷场烧纸钱。
特殊时期,是不允许的。
政策一松动,家家户户都疯了一样要把前二十年的都补上,于是起了几场大火。
戴山一拍板就让大家集中烧纸钱,到时候也好救火。
打谷场摆了三十个做了记号的铜盆,每个盆子旁边还摆着一些饭菜,看上去挺声势浩大。
以前都是在水泥地上烧,肖燕一家来了以后,村里人陆陆续续都买了铜盆,这样祖宗亡人也体面一点。
戴山给周围看水桶的干部打了个手势,然后让第一批次的村民们开始。
早就等着发令枪的村民们“砰砰砰”地跪在草蒲团上对着铜盆磕头,打谷场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许愿声,并伴有浓烟滚滚。
肖燕家和翁静荷家也是第一批次,随着袋子里的元宝全部倒进盆子里,“嘭”地火光冲天,旁边第二批次等着的丁兔粉都傻眼了,这火也太旺了吧!幸好是在外面烧,这要是在家里,不把房顶着了,这铜盆受得住吗?
旁边严阵以待的干部提着水桶就泼上去,盆子里的火却越烧越旺,戴山迫不得已拿出马道长的灭火符。
肖燕看着烧得旺旺的差点都要化得变形的盆,骄傲地挺着胸脯。
看!这火烧得旺吧!
之后,戴山就在村民烧纸、他灭火之间不停地忙碌……
整个鸟村,除了戴山这个村长,所有的村民都喜气洋洋,觉得火这么旺,是个好兆头。
翁静荷有种预感,鸟村的祖宗亡人这回肯定发了。
哼着小曲打扫卫生的戴鱼,发现自己床底下有一个箩筐,拖出来,掀开布,满眼的银元宝,这是谁放的?难道是爸?等会儿自己偷偷烧?
早烧清明晚烧冬,中元节的亡人等不到中。
看一眼手表,秒懂的戴鱼赶紧把铜盆搬出来,在院子里颇有孝心地帮着戴山烧纸钱。
几个元宝被点燃扔进铜盆里,戴鱼跪着磕了个头,嘴里嘀嘀咕咕,大概意思是请戴家祖宗保佑爸爸身体健康,请于家祖宗保佑他早点娶个媳妇。
然后把箩筐里的元宝全部倒进盆里,火光猛地一窜,把戴鱼的斜刘海和眉毛都烧没了,他慌忙中拿起水井边洗刷的大铁锅,反扣在铜盆上,心脏砰砰地直跳。
一股焦糊味传来,大铁锅越来越红了,戴鱼又从后院跑去灶台上把另一个大铁锅拿来,扣在上面,然后一瘸一拐地跑出门,嘴里喊着:“爸,不好啦!家里着火了……”
夜晚,鸟村打谷场,一个虚旋的黑洞越扩越大,一个白袍剑眉的年轻阎君不情不愿地拿着笔和本子走出来。
忽然,被这泼天的富贵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这……这是到哪个矿山了吗?
随后赶紧一挥手,把整个鸟村上空隔绝住。
有个关系户同事拿了点钱,死皮赖脸得要和他换路线,他迫不得已答应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分站的村子这么发达啊!
翻开名单,和那些元宝上空的愿力名字一对一勾画,高兴地把已经投胎的和在十八层地狱服刑的钱袋收入囊中。
这回真发了!
然后再认真地核实有主的又没有来的,统一打包到冥府再发放。有的无良鬼差,这种的就自己扣下了。
不过,像他这么有身份的神君,不屑做这种事。
再一抬头,有一座院子里灵光最甚,但是他止步了,总觉得那院子有点什么名堂。
做完这一切,转身一挥手,一群木木的鬼魂从黑洞里出来,白袍阎君一个响指,那些鬼魂身上好像有什么剥离,顿时眼神清明了过来。
“自己拿好后人的孝敬,不得吵闹,不得违规、不得逃跑,否则魂飞魄散。河边有戏班子,想看戏的自己给钱。要托梦的到我这里缴费。”
一群被金钱迷花了眼的鬼魂,根本都没有听到他讲什么,嘴里嚷嚷着:“发财啦,发财啦!”赶紧跑过去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陈老鬼抹着鬼眼上不存在的鬼泪感动地说:“我家春花真好,今年太大方了。”
转头一看,钱老鬼的脸白中转青,问:“你家丁兔粉没给你烧钱吗?”
翁老头一家看到银光闪闪的钱袋子,鬼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掉落下来,这得有多少钱啊!静荷这丫头发了吗?
翁静明仰着头问:“爷爷,有了钱,就能给姐姐托梦了吧?”
另一个翁老头拿着一包钱,低头对着一个小女孩说:“佳佳,你静荷姐姐是个好的,给我们烧了好多钱,我们今天可以托梦给你爸爸妈妈了。”
架着特制眼镜的戴山一脸菜色,他的眼皮已经跳了很多天了,本以为今天这场戏剧性的大火过后,就不跳了,没成想这会儿跳得更厉害了。
点燃一根蜡烛,把肖燕画的三张不对劲的歪符拿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出去。
也不知道那群鬼拿了钱要逗留多久?还有那个鬼戏班子,每年都来唱一段,鸟村一群穷鬼,又舍不得给钱,下次就不要经过了呗!
还好今天给炭头吃了点加料的,不然又要狂吠一个晚上。
妈呀!
这……这……这是今天阿鱼烧的纸钱?
这么闪的吗?
这得吸引多少孤魂野鬼啊!
“咚咚……咚咚……”
上半门响,人叩门;下半门响,鬼敲门。
这鬼是什么时候在门口的?
炭头怎么没吱声?
戴山手抖得差点把蜡烛熄灭了。
哎!这特制的眼镜申请不下来,就连个特制的打火机都不给,这特殊部门真抠门!
外聘的到底不如正式工啊!
特么的,陈柏峰这次白嫖了劳资一次。
看一眼院中亮闪闪的大元宝们,戴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的移动到门口。
用力把大门打开,五六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鬼眨着鬼眼,直勾勾地盯着戴山。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试着喊了声:“小呆?”
戴山懵逼地后退一步,侧着身子,斜着眼看了看,试着回应了声:“奶奶?”
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女鬼摇摇头说:“不像我的小呆啊!他怎么可能这么老了?”
得!认错了!
戴山咳嗽一声,礼貌地问:“请问,你们找谁?”
“我家小呆!他今天给我们烧纸钱了,还许愿说要找媳妇。”
戴鱼?
“他睡了,你们拿了钱赶紧走,去登记托梦。”
年纪稍大的给戴山轻轻行了个礼,开口道:“不知您跟我们小呆什么关系?”
“我是他爸爸!”
最漂亮的女鬼慌忙摇手,哭丧着脸说:“我不认识你!”
年纪稍大的女鬼转头示意她安静,然后对戴山说:“我家老爷叫于春鸣,是做丝绸和茶叶生意的,在杭州城小有盛名。可惜遭小人迫害,家破人亡。唯一的孙子于嘉不知所踪。今日,居然有鬼差领我们前来,说是小呆给我们烧纸钱了……”
“……呜……呜……呜……”
五六个艳丽的女鬼在面前哭什么感受?
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