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靠在岩壁上,指尖还悬在半空,那道用血划出的弧线已经干涸,贴着地面裂痕蜿蜒成一道暗红纹路。白螭的冰刃插在阵心,寒气顺着岩层爬行,可那股冷意刚蔓延到他脚边,就被一股从地底升腾的热流截断。
热。
不是寻常的热,是带着硫磺味的灼,像是地底有口锅在煮铁水。
江尘没动,但心口的血莲纹跳得变了频。刚才那一滴血引动阵法反噬,现在反噬还没停,只是方向变了——原本被白螭残魂牵引的寒气,正被一股更暴烈的力量顶回来。
他知道是火脉醒了。
七煞火还在经脉里打转,左臂的莲纹烫得像烙铁贴皮。他没去压,反而将残存的玄灵气往心口一聚,顺着血莲纹的搏动,往地下送。
不是引导,是挑衅。
地底轰地一震。
岩层炸开一道口子,赤红熔岩喷出,带着焦臭的气浪扑向密室穹顶。暴风雪瞬间蒸发,白螭的冰刃发出一声脆响,刃尖裂了道缝。他猛地抬头,蓝瞳映着火光,寒气从脚底反冲而上,可那冰还没凝成形,就被热浪拍散。
江尘趁机抬手,七煞火从掌心窜出,一口精血喷上去,火色由赤转黑,顺着熔岩喷口钻进地底。火气一撞地火,轰——!
整座密室晃了三晃。
岩顶碎石簌簌落下,熔岩像找到了出口,从四面八方的裂缝里涌出,迅速吞掉阵法边缘的符纹。血祭阵的光暗了两分,但没灭。江尘盯着那还在跳动的阵心,知道教主的残留气息还在里面,没走远。
他等的就是这个。
熔岩越涌越急,火光把密室照得通红。白螭残魂被高温逼得后退,银发边缘开始发焦,冰刃上的“璃”字裂纹加深。他死死盯着江尘:“你做了什么?”
江尘没答。
他低头看了眼左腕,那道缠在莲纹上的银线正在发烫,像是被火烤化的冰丝。他知道是白螭的魂丝在断裂,可他没去碰,任它在皮肤上烧出一道细痕。
就在那银线崩断的刹那,他猛地扑向阵心。
不是墙阵,是墙阵底下刚被熔岩冲出来的东西。
一块青铜残片。
巴掌大,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件大器物上硬掰下来的。表面刻着玄文,纹路和炼魂炉内壁的一模一样。江尘指尖刚碰上,脑子里“轰”地炸开。
——火光冲天,炉壁上的纹路在跳,和现在这块残片同步。一个背影站在炉边,长发垂落,肩线绷得极紧。有人从背后伸手,将她往火口推。她没回头,只抬起手,在炉壁上划了一道。
一道血痕。
和他心口的血莲纹,一模一样。
江尘瞳孔一缩,没退,反而把残片攥得更紧。
记忆没继续,可那股痛感还在,像是有人拿刀在他魂上刮。他咬牙,七煞火往脸上冲,左眼金瞳开始泛血。他知道再撑下去玄灵体就要暴走,可他不能松手。
他抬手,把残片高高举起,冲着熔岩喷口的方向冷声开口:“教主,你不是要重启血祭吗?——拿去。”
话音落,他手腕一甩,残片飞出,直坠熔岩最深处。
火光猛地一颤。
一道黑影从熔岩中窜出,速度快得带出残影。是教主的残影,月白长袍被火燎出焦边,手腕上的摄魂铃疯了一样震。他扑向残片落点,掌心刚触到熔岩,皮肉瞬间焦黑,可他没停,硬是把手插进火里,一把捞出残片。
江尘退了。
他没往后退,而是斜身贴到岩壁死角,七煞火压在掌心,没散。袖子里,冰晶发簪被他摸了出来,裂口还在,可他没管。他低头,指尖蘸了点心口渗出的血,滴在熔岩边缘。
血珠没化。
反而在高温里凝成一片薄镜,映出教主残影的动作。
那人抱着残片,嘴唇在动,像是在念什么。江尘盯着那口型,记下前两个字:混、元。
他没出声。
教主残影抱着残片,转身就要走,可刚动一步,熔岩喷口猛地一震,一股更强的火流冲上来,把他掀了个踉跄。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残片,突然抬手,往自己手腕一划,血洒进熔岩。
火流立刻稳了。
不是退,是绕着残片转,像是在护它。
江尘眯了下眼。
他知道这残片不对劲,不只是因为纹路像炼魂炉,而是教主的反应太反常。一个残片而已,值得他割血稳火?值得他冒魂体被焚的风险抢?
除非这东西,和重启血祭直接相关。
除非……它能锁住什么,或者唤醒什么。
他不动声色,把冰晶发簪重新塞进袖子,七煞火在经脉里压着,不敢乱动。左眼的血丝还没退,金瞳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他知道再耗下去,封印撑不住,可他不能走。
他还缺一样东西。
——确认。
教主残影抱着残片,一步步退向熔岩深处。火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岩壁上,像一道裂开的疤。就在他即将消失在火流中时,江尘突然开口:“你当年在地牢,是不是也用了这东西?”
教主顿住。
没回头,但肩膀绷了一下。
江尘盯着他背影,声音没抬,可字字像钉子:“不然,你怎么知道白璃的魂,能炼进炉心?”
教主没答。
可他抱着残片的手,收得更紧了。
江尘笑了下,嗓子哑得厉害。
他知道他赌对了。
残片不是线索,是钥匙。教主不是在收集祭品,是在找能重启炼魂炉的东西。而刚才那一幕记忆闪回……不是偶然,是残片在认主。
他缓缓抬手,七煞火在指尖凝成一道细线,不是攻击,而是割向自己左臂。火刃划过皮肤,血涌出来,滴在脚边熔岩上。
滋——
血珠炸开,火光猛地一涨。
教主残影察觉,猛地回头。
江尘却已经退了,贴着岩壁往熔岩隧道口挪。火光在他脸上跳,金瞳里的血丝蔓延到眼角。他知道刚才那一滴血又引动了阵法余波,可他不在乎。
他要的就是乱。
隧道口的热浪扑面,熔岩在脚下流动,像一条赤红的河。江尘没回头,可他知道教主没追。那人抱着残片,站在火流里,影子被拉得扭曲,像一尊烧变形的雕像。
他一步步退进隧道。
热气裹着硫磺味灌进喉咙,肺里像着了火。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没包扎。他知道这伤不能好得太快,得留着,作为下次引火的引子。
隧道深处传来岩层断裂的声响,像是整座地宫在塌。
江尘靠在岩壁上,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灰和血。他低头看了眼心口,血莲纹还在跳,节奏比刚才慢了,可没停。
他知道这局还没完。
残片是钥匙,教主是守门人,而炼魂炉……还在等一个人进去。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沾着血,在隧道壁上划了一道。
和刚才那道弧不一样。
这一道,是封印的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