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右手还插在冻土里,指尖发麻,血顺着掌心往下淌,一滴一滴砸进雪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没动,膝盖压着裂开的阵纹,肩膀上的伤口早就没了知觉,只剩一股冷劲往骨头缝里钻。
他能感觉到远处的震动。
不是马蹄,是雪层在震,地脉在响。一股极寒的气息正从北边压过来,像整片雪原被掀了起来。
白螭来了。
他闭了眼,左手猛地掐进左腕。莲花刺青烫得像烙铁,萧沉渊的铃纹在皮下跳动,像要钻进血脉。他用力一拧,疼得牙根发酸,玄灵体翻涌的热流这才被压下去半寸。
不能让他进来。
他撑着地面,一点一点把身子抬起来。膝盖离地时,裂开的符文发出一声脆响,像是冰面崩断。他没管,抬手将冰晶发簪拔出,反手插进雪地,在身前十步划出一道弧线。
玄灵气顺着簪尖渗入地底,凝成一道看不见的封线。
远处的震动更近了。
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雪粒抽在脸上,像刀子刮过。江尘抬头,看见天边一道银光撕开云层,雪原上凭空掀起百丈高的雪浪,像一堵墙朝这边推来。
白螭到了。
他没停,也没减速,整个人像一头撞进暴风眼。雪浪炸开,冰棱从地底喷出,一根根竖立如林,瞬间刺穿三名散修盟弟子,尸体还没落地就被冻成冰雕。
山谷开始结冰。
冰层顺着雪地蔓延,咔咔作响,转眼盖了半片山坳。九阳诛魔阵的符文被冻住,光柱晃了两下,险些熄灭。
江尘猛地站直,一把撕开最厚的内衬,心口的血莲纹彻底暴露在风雪中。他张口,声音不靠真气,而是用玄灵气震出去,像钟声撞进人心:“这是我的战场!”
白螭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站在百步外,银发被风扯得笔直,冰刃横在胸前,刀尖上还挂着一截冻住的断臂。他盯着江尘心口的纹路,眼底的杀意像被什么烫了一下,颤了颤。
江尘没看他,抬手将玄灵气凝成一道音束,直接打入对方识海:“你要替她报仇,就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白螭的耳尖结了霜,冰刃微微下压,却没收回。
江尘没再管他。
他转过身,面对七派。
云麓派掌门脸色变了。刚才那一道音波,不只是喊话,那是带着心诀本源的气息,纯得不含一丝杂质。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身后的弟子撞了一下,才猛地回神。
“别被他唬住!”他厉喝,“阵法未破,雷火尚存!他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天剑门长老已经出手。
一道剑光撕裂风雪,直取江尘眉心。那不是普通飞剑,是本命器,灵纹刻在魂上,一剑出,天地都跟着震。
江尘没动。
剑光逼近至三寸,他心口的血莲纹骤然亮起,像烧红的烙铁。一层血色光幕从他身上荡开,不靠防御,而是直接吞噬灵力。
飞剑撞上光幕,剑身一震,内部灵纹“啪”地裂开。
紧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七道法宝同时出手,七道光柱砸向江尘。可还没落地,每一件器物的灵核都开始爆裂,灵力倒灌,器身炸成碎片。
碎片飞溅,却被地面突然绽开的冰莲吸住。那些冰莲不知何时长了出来,一朵接一朵,围成半圈,莲心朝内,每一片花瓣都映着血色符文。
碎器被吞进去,凝成血晶,嵌在花心。
江尘站在莲阵中央,脚边全是冰裂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皮肤下有东西在动,像是血莲纹活了,顺着经脉爬行。他咬了一下舌尖,压住喉头的腥甜。
北冥府那边,一个年轻弟子突然抬手,掌心捏着一枚符阵。他没出声,但指尖已经在动,符纸边缘泛起微光。
他师父伸手去拦,晚了。
江尘已经抬头。
他没看那弟子,只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滴血。那不是普通的血,是玄灵血,带着心诀本源的气息,凝而不散。
他轻轻一弹。
血滴落地,没发出声音。
可整片山谷的冰面突然震动,所有冰层下浮现出巨大的莲印,层层叠叠,像从地底长出来的根脉。那枚符阵刚激活一半,符纸瞬间焦黑,化成灰。
七派没人再动。
云麓派掌门死死盯着江尘,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他身后的弟子手里的剑都在抖,不是怕,是器灵在哀鸣。
江尘往前走了一步。
冰莲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
他走到刚才雷火柱落下的位置,弯腰,捡起一块血晶。那是从天剑门飞剑上凝出来的,里面还裹着一丝残魂。
他掂了掂,抬手,轻轻一捏。
血晶碎了。
他把碎屑撒在雪地,转身,背对七派。
白螭还在百步外站着,冰刃垂下,指节发白。他看着江尘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
江尘没回头。
他只是抬起左手,把腕上的莲花刺青亮了一下。那纹路已经发黑,边缘开始溃烂,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
他盯着那道伤,低声说:“你要是现在动手,我拦不住你。”
白螭没动。
江尘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伤处。
他往前走,踩在冰莲上,每一步都稳。身后的山谷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七派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没人敢拦,也没人敢出声。
直到他走到悬崖边,停下。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冰层。
冰面下,那道巨大的莲印还在发烫,像活的一样,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