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没吐出来，只是死死盯着前方。萧沉渊的身体被七道黑链贯穿，钉在半空，血顺着锁链往下淌，在长河底部烧出一个个坑。他的胸口几乎被洞穿，可那双血瞳还在动，还在看着江尘。
江尘动了。
他一步跨到萧沉渊面前，左手猛地抓住贯穿对方胸膛的锁链。铁链冰冷刺骨，但他没松手。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顺着锁链往上抹。血流过的地方，双生莲纹开始发烫，从他手腕一路蔓延到指尖，像是活了一样往锁链深处钻。
“醒过来。”江尘声音很轻，却像刀劈进空气，“我不许你死在这里。”
锁链震了一下。
萧沉渊的眼皮颤了颤，手指微微蜷起。一滴血从他嘴角滑落，砸在江尘的手背上，滚烫。
江尘右手抬起，七只瓷瓶同时炸开。瓶身碎裂，最后一点毒粉冲天而起，在空中翻腾一圈，尽数落入他掌心。他没有画符，也没有结印，只是将这些残烬狠狠按向两人交握的手。
火光炸起。
不是普通的火焰，是带着毒性的青黑色火苗，顺着他们相连的皮肤爬升。江尘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打通某种通道。玄灵体在他经脉里咆哮，杀戮道则的气息从萧沉渊那边反冲回来，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撞在一起，却没有撕裂，反而开始融合。
双生莲纹亮了。
这一次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了真正的锁链，金色的，缠绕着血丝般的纹路，从他们交握的手心延伸出去，直扑道则本体。那些原本压制他们的黑链发出一声尖鸣，像是受到了威胁，立刻调转方向，迎向新生的金链。
轰！
两条锁链撞在一起，黑链崩断一环，金链也碎了一节。但金链后面还有更多，源源不断地从双生莲纹中涌出，一圈圈缠上道则的躯干。那半人半魔的虚影开始剧烈晃动，胸口的心诀残光裂得更宽了。
江尘喘了口气，膝盖有点发软。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他的玄灵体已经到了极限，七瓶毒粉全部耗尽，体内只剩最后一丝气在撑着。可他不能倒。
他低头看萧沉渊。那人还在咳血，可眼睛睁开了，正看着他。
“你还活着。”江尘说。
萧沉渊扯了下嘴角，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他的手指沾满血，慢慢贴回江尘的手心。
就在这一瞬间，江尘感觉脑子里多了点什么。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同步。他能感觉到萧沉渊的痛，不只是伤口的痛，还有更深的东西——那一世世被钉在炼魂炉边的记忆，每一次笑着把刀插进别人胸口的恶心，还有每次看着江尘倒下时，心口像被人生生挖走一块的空。
他也知道了萧沉渊为什么总笑。因为不笑，他就撑不住。
江尘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左眼的血瞳更深了。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最后一点力量，朝着道则胸口的残光，猛地一指。
金链暴起。
更多的双生莲纹从他们身上蔓延出去，像蛛网一样罩住整个战场。道则开始挣扎，黑链疯狂抽打，可每打断一条金链，就有两条新的补上来。它的虚影越来越不稳定，胸口的裂痕扩散到脸颊，半边神像面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焦黑的骷髅。
“它要散了。”江尘低声说。
萧沉渊咳了一声，血沫溅在江尘肩头。他艰难地抬头，盯着那片心诀残光，“毁了它，我们就都完了。”
“我知道。”江尘点头，“但你不早就想这么干了？”
萧沉渊笑了，这次笑得清楚了些。他用尽力气，把江尘的手攥紧了些，“那你怕不怕？”
“怕。”江尘说，“但我更怕你一个人走在我前头。”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发力。
金链猛地收紧，道则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它的身体开始崩解，黑链一根根断裂，掉进长河里，化作黑烟。心诀残光剧烈闪烁，裂痕爬满整片玉简，眼看就要彻底碎裂。
就在这时，萧沉渊突然皱眉。
“不对……”他声音变了，“它在吸我们。”
江尘一愣，立刻察觉到异常。那些断裂的黑链没有消散，反而在空中盘旋，像蛇一样游向他们。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双生莲纹正在褪色，而金链的力量也在减弱。
“它不是靠心诀维持。”江尘猛地明白，“它是靠我们的共鸣在续命！”
萧沉渊脸色一沉，“那就切断联系。”
“不行。”江尘摇头，“一断，你立刻就会死。”
“那就让我死。”萧沉渊瞪他，“你以为我一直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等我。”江尘抓住他的衣领，“等我明白你是谁，等我接住你扔过来的命！现在你敢松手试试？”
萧沉渊怔住。
江尘没松手，反而把额头抵上去。两人的呼吸撞在一起，心跳在同一频率上跳动。江尘能感觉到，那股被压制千年的共鸣，正在重新连接。
“我不切断。”江尘说，“我要让它知道，双生同源不是它的工具。”
他抬起右手，将最后一缕毒粉残烬送入经脉。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次逆转。他主动让玄灵体与杀戮道则的气息彻底交融，不再抵抗，不再排斥。
双生莲纹再次亮起。
比之前更亮，更稳。金链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它们不再只是缠绕道则，而是开始吞噬那些断裂的黑链，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力量。道则的嘶吼变成了哀鸣，虚影不断缩小，胸口的残光只剩下指甲盖大小。
江尘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飘。他知道这是代价。每一分共鸣都在消耗他的寿命，他的魂魄，他的存在本身。可他没停。
萧沉渊的手还在他手里，还在动。
“快了。”江尘说。
萧沉渊点头，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一起。”
江尘笑了下，用力握紧。
金链最后一次暴涨，直冲道则核心。那最后一片心诀残光剧烈震颤，发出刺目的光，然后——
咔。
碎了。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就像一块旧玉摔在地上，悄无声息地裂成粉末。道则的身体从中间裂开，半边神像崩塌，半边骷髅化灰，所有黑链同时断裂，坠入长河，消失不见。
江尘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萧沉渊的身体软了下来，全靠他扶着才没倒下。
“结束了？”萧沉渊问。
江尘没回答。
他抬头看向四周。时光长河还在流动，可河水的颜色变了，从漆黑变得透明，底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被封印的记忆正在苏醒。归墟的裂隙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天空出现巨大的裂缝，像是世界本身正在瓦解。
他知道，这才是开始。
他低头看萧沉渊。那人还在喘，胸口的伤口渗着黑血，可眼神清醒。江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把自己的血抹在他唇上。
“喝下去。”他说。
萧沉渊没拒绝，咽了下去。片刻后，他手指动了动，体内残存的湮世烬微微震动，与江尘的玄灵体再次产生共鸣。
“还能走吗？”江尘问。
萧沉渊试了试，撑着江尘的肩膀站起来。腿在抖，但站住了。
“能。”他说，“只要你不放手。”
江尘点头，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两人互相支撑着，往前迈了一步。
脚下的长河开始翻涌，漩涡在他们周围成型。归墟的崩塌正在加速，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远处，一道巨大的裂缝缓缓张开，像是通往某个未知的尽头。
江尘抬头看了一眼。
下一刻，他忽然停下。
萧沉渊察觉不对，“怎么了？”
江尘没答。他的目光落在前方河面上——那里漂浮着一片破碎的玉简残片，边缘还带着一丝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