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宁静,如同温暖的母体羊水,包裹着林月如残破的身心。混沌之光柔和地流淌,渗透进她几乎干涸的经脉、碎裂的骨骼、受创的神魂。那是一种超越一切已知治疗方式的滋养,并非强行修复,而是如同时光倒流般,让她受损的一切回归到最完美、最本源的状态。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回归宇宙初生时的安宁与平和。甚至连曜渊最后留下的那道冰冷恶毒的诅咒烙印,在这片光的海洋中,也被暂时压制、抚平,如同沉睡的毒蛇,蛰伏起来。
她不知在这光海中漂浮了多久,意识从破碎的边缘缓缓凝聚,仿佛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中逐渐苏醒。
睫毛颤动,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星槎破碎的舱壁,而是无边无际、变幻流转的温暖光晕。她漂浮其中,如同星辰尘埃。身体轻盈而充满力量,之前战斗留下的所有暗伤与疲惫一扫而空,状态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太初冰元力在体内如同银河般缓缓运转,变得更加精纯、更贴近本源。生息源玉的生机之力也已完全恢复,与她的生命气息完美融合。
她第一时间看向身旁。
苏烈依旧漂浮在不远处,双目紧闭,但脸色红润,呼吸平稳有力,胸口那团“源初之光”已不再刺目,而是化为一种温和内敛的光晕,守护着他的心脉,并与周围的混沌之光和谐共鸣。曜渊的诅咒似乎并未对他造成极刻的影响。
还好。
林月如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四周。这里就是冰狱归墟的核心,宇宙法则的源眼之地。没有想象中的恐怖与毁灭,只有无尽的生机与创造伟力。但该如何处去?
就在她升起这个念头的瞬间——
周围平静流淌的混沌之光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思绪,开始 gently 波动起来。无数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从光海中分离,在她面前汇聚,逐渐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图景。
那是一片熟悉的、被星辉玄冰覆盖的天狼门废墟景象。景象不断拉近,聚焦在那条被能量光柱撕裂的、通往地底星空殿堂的石窟破口。
景象中,那破口处,一点微弱的、与她手中清心佩碎片以及寒髓剑(此刻正安静地悬浮在她身边,光芒内敛,却更显深邃)同源的波动,正在隐隐闪烁,如同黑夜中的灯塔!那是……她当初未能取走的、镶嵌在平台凹槽中的那半枚清心佩碎片!它竟然与这片源眼之地,存在着某种超越空间的微弱连接!
这波动,就是坐标!是源眼在向她指示回归的“锚点”!
不仅如此,景象旁边,还有无数光点流转,化作她能够理解的意念信息:
源眼无法长久容纳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存在,他们如同滴入海洋的墨点,虽被净化包容,但终究会被这片“活着的”法则之海自然而然地“排斥”出去。而那个清心佩碎片构成的坐标,就是排斥发生的“方向”。
他们不需要自己寻找出路,只需要……等待。并选择回归的地点。
信息中还包含了关于她体内力量的一些明悟——经过源眼之光的洗礼,她的太初冰魄已更加纯粹,甚至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源初”特性,对未来修行有莫大好处。而生息源玉的力量也已完美融合,让她拥有了更强大的自愈与滋养之力。
最后,信息流略带沉重地提到了曜渊的诅咒。那诅咒并未消失,只是被源眼之力暂时压制、延缓了爆发。它如同命运的阴影,缠绕在她与苏烈的因果线上,未来的某个时刻,在特定条件下,依旧可能被触发,带来未知的灾厄。源眼也无法彻底根除这种涉及命运层面的恶毒印记。
林月如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能活着离开已是万幸,未来的麻烦,只能未来再去面对。
她游到苏烈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温暖而稳定,体内的气息平稳有力,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周围的混沌之光开始加快流转,变得更加明亮。光芒温柔地包裹住她和苏烈,以及一旁的寒髓剑。一种失重般的上升感传来,仿佛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洋流,托举着他们,向着某个既定的方向缓缓送去。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拉长,化作无数道流萤般的光带。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空间撕裂的痛苦,只有一种仿佛回归母体后又自然降生般的、温和而必然的推移。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当周围的强光渐渐散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时,林月如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片熟悉的、被星辉玄冰覆盖的天狼门废墟之上。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粒,吹拂着她的脸颊。远处是连绵的荒原和扭曲的山脉轮廓。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阴霾。
他们……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的起点,却又仿佛已经历了万水千山。
身旁,苏烈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迅速变得清明,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我们……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那只……怪物呢?”
“结束了。”林月如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源眼发生的一切,那太过惊世骇俗,“曜渊死了。”
苏烈愣了愣,似乎努力回忆着什么,但关于源眼内部的记忆似乎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些混沌的光影和最终安然无恙的结果。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甚至感觉更加强健的身体,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彻底消失的、如影随形的侵蚀感,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浮现在他的脸上。
然而,林月如的目光却越过废墟,看向了更遥远的北方,那片他们刚刚归来的、蕴含着无尽秘密与危险的方向。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眉心——那里,诅咒的烙印虽不可见,却如同冰冷的刺青,深深烙印在她的感知深处。
就在这时,正在活动手脚、感受新生喜悦的苏烈,忽然动作一顿。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与……一丝莫名的空洞感。仿佛心脏最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悄悄置换了一小块,留下了一个微不足道、却无法忽视的空白点。但这感觉一闪而逝,很快被重获新生的喜悦所淹没。
林月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曜渊的诅咒,已经开始了。它以某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影响着苏烈,只是尚未显现。
未来的路,依旧未知。
她收回目光,看向手中光芒内敛、却更显不凡的寒髓剑,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澎湃的力量。
“走吧。”她转过身,声音平静,向着荒原之外的方向走去。
“去哪?”苏烈连忙跟上,问道。
“先离开这片废墟。”林月如没有回头,“然后,弄清楚一些事情。”
比如,那场跨越星空的战争是否还有后续?这个世界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的“锚点”或“病毒”?以及……如何应对那潜伏的诅咒。
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冰原上投下稀薄的光斑,拉长了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古老的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新的旅程与挑战,已然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