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如如同融入浓墨的壁虎,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向下攀爬。深渊吞噬了所有光线,唯有她运转冰元力时双眸泛起的微弱蓝芒,以及手足与岩壁摩擦时溅起的零星冰屑,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耳边是永无止境的、自下而而上呼啸的阴风,风中夹杂着那令人不安的硫磺臭氧味,以及更多难以名状的、仿佛无数细碎爪牙刮擦岩石的窸窣声和若有若无的疯狂低语。
越往下,那股混乱邪恶的意念力场就越发浓郁粘稠,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挤压着她的护体罡气,试图钻入她的识海。眉心处的清心佩碎片持续散发着灼热的警示,那丝猩红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滴血的警灯,不断提醒着她下方的极度危险。
同时,那缕纯净、古老、带着悲悯意味的召唤感,也愈发清晰起来。它如同黑暗中的一缕丝线,顽强地穿透邪恶力场的阻隔,指引着方向。
向下,再向下。
岩壁逐渐变得潮湿滑腻,覆盖着一层冰冷的、仿佛某种生物分泌的粘液。空气中开始出现淡淡的磷光,正是她在崖顶看到的那种幽蓝色苔藓,它们在这里生长得更加茂密,如同一条诡异的、通往地狱的光带,延伸向深渊更深处。
攀爬了约莫一个时辰,以她的速度,至少已深入地下千丈。周围的空间似乎开阔了一些,风声也变得更加诡异,时而如同呜咽,时而如同尖笑。
突然!
下方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无数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点!这些光点密密麻麻,布满了下方的岩壁和虚空,并且正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向着她所在的位置蜂拥而来!
那窸窣的刮擦声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海潮般席卷而上!
林月如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紧!她看清楚了,那些根本不是什么光点,而是一只只拳头大小、形似蜘蛛与甲虫混合体、甲壳上覆盖着幽蓝磷光苔藓的怪物的眼睛!它们数量之多,几乎填满了下方的视野,尖锐的口器开合着,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邪物巢穴的守卫!
它们发现了她!
没有任何犹豫,林月如左手五指猛地插入岩壁固定身体,右手并指如剑,体内所剩不多的冰元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冰旋万仞!”
无数片薄如蝉翼、边缘锋锐无比的冰晶瞬间在她周身凝聚成型,如同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刀轮,向着下方蜂拥而来的虫潮狠狠绞杀而去!
“嗤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密集响起!冲在最前面的磷光怪虫瞬间被凌厉的冰刃切碎、搅烂,爆出大量腥臭粘稠的绿色体液!
然而,这些怪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它们似乎根本没有恐惧的概念,前面的死亡反而更加刺激了后面的虫群,它们如同绿色的潮水般前赴后继地涌上来,疯狂地冲击、啃噬着冰旋刀轮!
冰元力在飞速消耗!冰刃旋转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慢,不断有怪虫突破防御,撞击在她的护体罡气上,虽然立刻被弹开或冻毙,但那巨大的冲击力和附带的腐蚀性粘液,依旧让她气血翻腾,罡气剧烈闪烁!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耗死在这里!
林月如一咬牙,眼中厉色一闪。她猛地撤去了大范围的冰旋刀轮,将所有的冰元力高度凝聚于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极致的寒冰风暴在酝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破!”
她一声低喝,指尖对准下方虫潮最密集的一点,猛地点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细如发丝的冰蓝色射线无声无息地射出!
射线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出一条细微的真空通道!所有触及射线的怪虫,无论大小,瞬间僵直、冻结、然后无声地化为齑粉!
这一击,直接在汹涌的虫潮中开辟出了一条短暂的、笔直向下的真空通道!
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台,而那纯净的召唤感,正源自平台之后的一个巨大洞口!
机会!
林月如毫不恋战,足尖在岩壁上猛地一蹬,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沿着那瞬息即逝的真空通道,疾速向下冲去!
无数怪虫发出愤怒的嘶鸣,从两侧和上方再次合围而来!
她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避开几波扑击,冰元力催发到极致,如同流星般坠向那片平台!
“嘭!”
她重重落在平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双腿一软,单膝跪地,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溢出。来不及喘息,她反手一拍地面,一道冰墙瞬间拔地而起,暂时挡住了平台入口处汹涌而来的虫潮!
冰墙在无数怪虫的冲击下剧烈震颤,裂纹飞速蔓延,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林月如迅速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天然石台,仿佛是从峡谷岩壁上凸出来的一块。平台上散落着许多巨大的、扭曲的、覆盖着磷光苔藓的甲壳和骨骼,似乎是某种更大型邪物的遗骸。
而她的正前方,石台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明显是人工开凿出的圆形洞口。洞口边缘光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永不融化的幽蓝冰霜,散发出与周围邪物气息截然不同的、纯净而古老的寒意。
那强烈的召唤感,正是从这洞口中传出!
她毫不犹豫,强撑着冲向洞口。
就在她即将踏入洞口的瞬间——
她的目光猛地被洞口一侧岩壁上的一样东西所吸引!那是一具倚靠在岩壁上的、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
尸骸身上覆盖着破烂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大致款式的星辰长袍——与地底星空殿堂中那具坐化的领袖尸骸所穿几乎一模一样!而这具尸骸的胸骨处,插着一柄断剑,其样式、材质,与她在地底殿堂看到的那柄插在领袖心口的断剑,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这柄断剑的剑格处,镶嵌着一小块与她清心佩碎片质地极其相似、却更加深邃幽蓝的玉石!
尸骸的一只骨手,死死地按在洞口边缘的某个凹陷处,那里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满玄奥纹路的暗金色金属圆盘。圆盘中心,有一个清晰的、与她手中清心佩碎片完全一致的凹槽!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汇聚!
这具尸骸,是当年追随领袖的巡天御守之一!他可能是在飞船坠毁(或被迫降落)于此地后,重伤于此,临死前,用自己的最后力量和这柄镶嵌了源冰玉的断剑,结合这个暗金圆盘,封印了这个洞口,阻止了峡谷中那些邪物的进入,也保护了洞口深处的某种东西!
而他守护的东西,正是那散发出纯净召唤感的源头!
林月如没有丝毫犹豫,她冲上前,取出怀中的清心佩碎片,毫不犹豫地将其按入了那暗金圆盘中央的凹槽之中!
“铮——!”
一声更加清越、更加浩大的嗡鸣响起!
清心佩碎片与圆盘完美契合!碎片上的光芒瞬间流淌遍圆盘上所有的纹路!
洞口那层薄薄的幽蓝冰霜骤然加厚,变得如同水晶般透明而坚固!一股强大无比的净化封印之力瞬间扩散开来!
平台入口处,那正在疯狂冲击冰墙的磷光怪虫们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片凄厉的尖啸,潮水般向后退去,不敢再靠近洞口分毫!
暂时安全了!
林月如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体内几乎见底的元力和神魂的疲惫。但她不敢过多停留,她的目光投向了洞口深处。
那里,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人工开凿的通道,通道两壁镶嵌着某种发出柔和白光的晶体,照亮前路。通道深处,那纯净的召唤感如同温暖的怀抱,吸引着她。
她拔出那柄镶嵌着源冰玉的断剑(断剑似乎与圆盘封印一体,并未阻碍她取出),又将清心佩碎片小心取下(封印依旧稳固),然后一步步向着通道深处走去。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石室的中心,是一个由同样的发光晶体构筑的祭坛。
祭坛之上,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片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流淌着如水般纯净柔和白光的……玉石碎片。
它的质地,与清心佩、与那断剑上的宝石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内敛、更加古老!它所散发出的能量,温暖而浩瀚,带着一种滋养万物、抚慰心灵的伟大力量,与太初冰魄的极致寒意同源,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生命的创造与守护!
在这片被邪恶巢穴包围的深渊之底,竟然存在着这样一件至高无上的圣物!
那悬浮的圣物碎片似乎感知到了林月如的到来,以及她手中清心佩碎片和那柄断剑的气息,猛地光芒大放!它如同乳燕归巢般,主动脱离了祭坛,化作一道温暖的白光,瞬间没入了林月如的胸口!
没有冲击,没有排斥。
只有一股浩瀚无边、却温和无比的生机能量,如同春日的暖阳,瞬间流淌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体内那些沉重的伤势、干涸的经脉、甚至识海中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裂纹,在这股生机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愈合、恢复!
就连眉心那玄冰封印,在这股生机的滋养下,也变得更加稳固,那被封印的“星骸之核”残念仿佛被温暖的力量安抚,躁动都减轻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段残缺的信息流,伴随着这股生机能量,涌入了她的脑海。
那是关于这块“生息源玉”碎片的来历——它与“太初源冰玉”同源而生,一者主“寂灭”与“净化”,一者主“创造”与“守护”,是巡天御守用来平衡力量、治疗伤势的至宝。这块碎片,正是当年坠毁于此的飞船上所携带的,被那位濒死的御守拼死护在了这里。
信息流中,还夹杂着一段极其模糊的、关于“冰狱归墟”的警告……那里,并非简单的封印之地,而是……“源眼”所在,是一切“污秽之暗”试图污染吞噬的核心,也是……最终净化唯一的希望所在……但通往那里的路……需要……
信息到此中断,似乎并不完整。
林月如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机和快速恢复的力量,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撼与复杂的情绪。
希望,终于显现。但这希望背后的责任与危险,也远超想象。
她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和清心佩碎片,看了一眼来路。
该上去了。苏烈还在上面等着。
而接下来的路,或许将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