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分家这个结果,孟姑姑等人都知道,自然不会惊奇。
顾玥虽然第一次听说,但她对这些事一向是无所谓的。
倒是沈家人,一个个的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沈鸿仁最先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直接回绝了沈知意的这个打算。
“不行!”
他语气下意识重了一些。
便是知道自己如今不该这样跟沈知意说话,但沈鸿仁也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想过许多念头,甚至想过知意这丫头有可能让他休妻,把王氏赶出家去,由他们当家。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打得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这绝对不行。”
沈鸿仁尽可能缓和自己的语气,又想拿孝道压迫沈知意:“你祖父、祖母可都还健在,朝朝,没有一个小辈会像你一样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你可知别人会怎么看你?”
沈鸿仁说完又给自己亲娘使眼色。
沈老夫人反应过来,也接着说道:“你大伯父说的对,知丫头,你别胡闹了!”
她对自己这个孙女到底还是有些发憷的。
想着阮氏一向好拿捏好说话,这事怕是还是得从她那下手:“阮氏,你也不说话?”
她是本能对阮氏说重话。
又想到现在情况不对,这才又勉强改了语气说道:“你也劝劝你家丫头,平远现在不在家,你们说这样的话合适吗?你们这是置我和你爹在什么地方?你们眼里还有我们,还有孝道吗?”
“你们这样分家,以后去哪住?别人会怎么看你们?知丫头可是马上就要嫁给侯爷了,你也不想城中闹得风言风语吧?”
“平远要是知道,也肯定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做的!”
她想拿小儿子压她们。
心里也笃定阮氏那胆小的性子,肯定是承担不起分家的后果和旁人的议论的。
可他们都没想到,那个一向胆小怕事的阮氏今日不仅没有顺着他们的话说沈知意,反而主动回握住沈知意的手,替她出面说道:“这事是我和朝朝一起决定的。”
“三弟妹!”沈鸿仁皱了眉。
沈老夫人更是沉了脸:“阮氏,你疯了!”
阮氏没理会沈鸿仁,而是直接对着沈老夫人说:“母亲也别生气,老爷回来后,要是不满意我做的事,那大可直接休了我。”
“只是到时候咱们就不只是分家那么简单了。”
沈老夫人看着阮氏,满脸震惊,她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大伯,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们一家人过,对你我也早在婚前就已经拒绝过了。”
“这么多年母亲和大嫂因为你苛待我,我也从未说什么,但如今你的妻子因为你的缘故,不仅想要毁我清白还想杀了我。”
“我惦念沈家的名声和几个子侄的前程,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所以分家是最好的,以后我们各过各的,谁也不欠谁。”
阮氏很少有在人前一口气说这样多的时候。
沈鸿仁当然也知道两者相害取其轻的道理,要是王氏这事传出去,那他们一家人都得跟着完蛋。
但他现在能走得这么顺遂,都是因为他是信义侯未来大伯父的缘故。
倘若现在三房要搬出去。
且不说外头会怎么议论,日后他们想要再靠信义侯这条线也肯定是不可能了。
他内心犹豫,始终不肯做决定。
只想尽可能拖延时间:“这事你们几个女儿家怕是不好定论,还是等平远回来再说吧。”
沈知意早料到她这位大伯父会这么说了。
她心中嗤笑:“既如此,那明日就直接去族中开祠堂让族老来决定吧,到时候让族人都看看这事怎么解决比较好。”
沈鸿仁一听这话,忽然想到这阵子听闻的几则话。
说是她这侄女最近和几个旁支走得很近,就连阮氏也和他们走得很近,再回想那日端午他对族人的做法和族人对他这侄女的满意程度……
沈鸿仁忽然睁大眼睛,指着沈知意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早就在等着这天了!”
沈知意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只跟沈鸿仁说:“我劝大伯父还是同意我的要求,免得这事闹开,以后其余族人也知道大伯母做的这些事,日后他们要是有事再托到你这边,你怕是不好拒绝了。”
沈鸿仁心中怒气不平。
他这侄女平日虽然自矜了一些,但对他还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
如今被她这样夹枪带棒说着话,沈鸿仁如何受得了?
何况她现在就要带人走了!
那他想要的一切,岂不都成了空?
那他这阵子付出的那些,不都成了笑话?
沈鸿仁也沉下脸,威胁起人:“你以为有信义侯帮你,你真能在外过得好?我告诉你,这世道最重要的就是同气连枝的家族!只有家族强大,才能庇护你们这些小辈。”
“不然等到信义侯哪日看腻了你,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沈鸿仁威胁一番之后,又想调转语气,语重心长劝她。
他觉得沈知意毕竟才十八岁。
一时气性上头说些不得体的话也正常,但只要好好跟她说,她就会知道这世上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当然,他也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想来王氏应该也很乐意为她的孩子赴死,为他们求一个锦绣前程。
可就在沈鸿仁准备跟沈知意好好说一番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我刚听了半句,好像是有人在说我家侯爷的事?”
一道冷淡的男声从外头传进来。
沈知意先行认出这个男声,回头看,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沧海?”
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沧海走进来后,先跟沈知意和阮氏拱手行礼。
其余人他并未理会。
“有人来报了姑娘今日遇到的事,我已经带了官府的人在外候着,姑娘可要让他们进来?”他一句话直接扭转乾坤。
也让满屋子除了三房的人外再次惊恐起来。
“这位护卫大哥,这都是些我们的家事,没必要闹到外面没必要闹到外面啊。”沈鸿仁额头又开始滚下汗珠,见沧海俊脸冷漠,显然不会听他的话。
沈鸿仁只能又把视线转向沈知意。
“朝朝,你倒是说句话啊!”
沈知意见沧海来了,心下更定,她扭头看着沈鸿仁说: “我要说的,我刚都已经说了,要么报官,要么分家,大伯父自己选吧。”
“朝——”
沈鸿仁喊她,声音不自觉拔高,却又在沧海冰冷的注视下,憋屈地低下声。
“朝朝,你非要这么做吗?你可想过后果?”
沈鸿仁到现在还没放弃说服沈知意。
但沈知意显然是一副已经决定好,不会再改的模样。
沈鸿仁憋着口气,几次张嘴想说,最后还是在沧海的注视下闭上了嘴巴。
他气不打一处来,又撒不出去,只能转头去找王氏的麻烦。
“贱妇,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你现在满意了!”他恨恨说道。
王氏没有回答。
早在沈知意说要分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傻眼了,她没想到沈知意绕这么一大圈,竟然就是为了分家。
她环顾四周。
别说丈夫此时看着她怒目而视,就连她的婆母也一脸恨恨地看着她,宝扇虽然没像他们那样,但显然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再一想如今还在书院的长子。
要是子充回来知道这件事,怕是也得恨死她!
王氏之前觉得死就是最坏的结局了,反正闹成这样,她也无所谓生死了,只要能护下儿女和娘家……但沈知意的做法让王氏突然领悟。
原来死并不是最差的结局。
这世间还有比死更惩罚她的事。
她甚至能想到如果真如沈知意所愿,她以后会面临什么。
“不、你不能这样做……”王氏沙哑着嗓音,看着沈知意开了口。
她在这一刻终于后悔了。
她看着沈知意说:“你想怎么对我都行,你……”
“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浪费我自己的名声对付你?你配吗?”沈知意冷声打断了王氏的话。
“你也不必在这跟我装模作样,你现在肯认错,不过是因为我的做法伤害到了你们的利益。”
“不然你会认错吗?”
沈知意冷眼瞥过王氏,已不耐烦:“大伯父,我给你们一晚上的考虑时间,明日一早我要一个结果,倘若大伯父没法给我结果,那明日我会直接找族老们过来。”
沈知意说完便没再准备继续在这待着。
她打算带着母亲回去休息。
走前不忘留下一句:“对了,大伯父也不必妄图用大伯母的死了平此事,我心意已决,不会受别的影响。”
这话算是掐死了沈鸿仁和王氏的最后一条路。
“娘,我们回去。”沈知意跟阮氏说。
阮氏没犹豫,轻声说好。
可就在母女俩准备先行离开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通报:“老太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