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按照沈知意的吩咐,把之前已经收起来的账本都取了过来。
“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把账本放下的时候,秦思柔轻声问沈知意。
“还不确定,你把粮铺的账本找出来,我先看看。”沈知意跟秦思柔说。
秦思柔自是没有二话。
她翻找账本,过了会后,便把粮铺的那几本账本按照月份一一摊开放到了沈知意的面前。
沈知意打开每一本账本,然后一一仔细对比看了起来,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但如今仔细对比这价格……
沈知意蹙眉问秦思柔:“我记得管粮铺的那个管事,上次说我们春夏两季的粮食都是问南方那边拿的?”
秦思柔记性好。
上次沈知意见管事的时候,她也在,自然记得。她点头回道:“是,咱们北方只有一季稻,十月才到收获的季节,平时咱们春夏要是储粮不够的时候都是问南方那边拿的。”
这点,便是不听那管事说,秦思柔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也是知道的。
不过之前她陪着主子看账本的时候,也没发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知道主子这会突然问起这个是做什么?
但她也清楚,若不是真有什么不对劲,主子也不会特地让她把账本都取出来查看一番。
她不语,跟着看起那几本账本,却怎么看也没看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处。
沈知意点出那几个月份和粮价,跟秦思柔说:“我爹之前跟我说过,江南清明之后便是新谷上市的时候,新谷上市之后,之前旧粮的价格便会随之降低,但你看这几处旧粮的标价。”
秦思柔顺着沈知意的手指滑动,仔细去看那几处价格,顿时领悟到主子为什么会觉得这个账本不对了。
新谷上市之后,旧粮的价格竟然依旧居高不下,和之前一样!
沈知意看着那账本上的价格,又说:“何况今年雨水丰厚,南方应该是个大丰收年,陆家和他们合作这么多年,不可能价格一直这么高。”
秦思柔听明白后,不由心惊起来:“您是说那盛管事故意标高价格,好让自己中饱私囊?”
沈知意暂且还不知道这具体情况,但她知道这个粮价肯定是有问题的,就是不知道这问题是只有这个粮铺,还是其他铺子也都有。
秦思柔显然也想到了。
“那其他几家铺子……”
沈知意扫了一眼那堆账本,淡道:“别的不好查。”
别的都是盐、茶、首饰、绸缎铺子……不像粮价价格浮动这么频繁,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久都没发现。
说起来这个粮价,如果不是之前跟着父亲做生意的时候听他说过几句,沈知意大抵也只是一眼看过,不会想那么多。
闺中的女儿和妇人哪里会知道这么清楚外面粮食的价格?
“那您打算怎么做?”秦思柔问沈知意。
沈知意也在想这个问题。
打草惊蛇自然不行,她要是直接把那盛管事喊来一问,只怕人才过来,陈氏和其他管事那边就都已经知道了。
这样她之后再想去查别的就难了。
沈知意凝神想了想。
喊人去粮铺探查价格也不妥。
陈氏和这些管事都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傻到明晃晃把证据交托出来,只怕早在她拿走西院中馈的当天,陈氏就已经提前吩咐下去了,这阵子这些铺子必定不会暴露自己,只怕也就只有熟客才知道真正的价格。
但这些熟客又岂会与她坦白?
沈知意想了许久,才跟秦思柔吩咐道:“你去找顾玥,她认识的人多,让她找人直接去联系跟陆家粮铺合作的南商那边。”
“新谷上市不久,我看账本上不久前才进了一批新粮,那些南商现在应该还在宛平这边,好寻,你让顾玥遣人过去探探底。”
秦思柔点头称是。
怕夜长梦多被人发现,她说:“奴婢这就回沈府一趟。”
“不用这么急。”
沈知意阻拦了下:“你明日再去,记得让顾玥别打着侯府的名义去问话,他们合作多年,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让她喊人找到那个南商之后,就打扮成商人去买粮,再让他们套跟陆家合作的价格。”
沈知意的确没做过生意。
但沈平远从前做生意的时候就没避着她过。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拨弄算盘,以及跟着她爹去见那些管事,听他们说生意场上的事。
如果家里没出事,恐怕她现在也已经跟她爹一样,天南地北各处跑了。
一通吩咐完,沈知意也累了,看了一整天的账本,沈知意的眼睛这会已经酸得不行了,头也有些疼。
她揉捏着酸胀的眼眶。
秦思柔刚要伸手替她按下太阳穴,茯苓就进来了。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进来喊沈知意睡觉的:“主子,夜深了,该就寝了。”
“知道了。”
沈知意答应一声。
她今日没睡午觉,这个点也的确有些困了,也就没坚持。
秦思柔留下替她收拾账本。
等她再回去的时候,沈知意也已经洗漱完。
茯苓已经被她打发下去休息了。
秦思柔替她点了安神香后,问她:“主子今天睡哪里?”
沈知意面露犹豫。
但想到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的样子,沈知意最后还是放弃了,懒得折腾了。
“不用收拾了,我今天睡床。”
沈知意跟秦思柔吩咐完,也没留她:“你也下去休息吧。”
秦思柔点点头。
床,茯苓已经铺好了,她也就没多待,照旧给她多留了些烛火便先行离开了。
沈知意打着哈欠往拔步床那边走。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她如今再睡这张床已经十分坦然从容,没那么纠结了。
闻着床上淡淡的药香味。
沈知意以前不喜欢吃药,却觉得这个味道还不错,淡淡的,也不熏人,只是不知道是怎么沾染上的,是陆平章身上佩戴的香囊吗?还是……
她轻轻拿鼻子嗅了嗅,好像还有姜味。
这个应该是昨晚上沾染上的。
沈知意躺在床上,思绪已经越来越散了。
只有一个念头在睡着前还在她的脑中徘徊……也不知道陆平章今天有没有乖乖戴护膝?
她之前嘱咐过沧海他们了。
……
此时京城,林家。
也到陆平章睡觉的时间了。
他把今日拟定的军籍和将领名单放在桌上,正准备自行洗漱完就去就寝,沧海就拿着托盘进来了。
陆平章原本没理会。
直到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陆平章下意识皱起眉。
沧海自然看见他皱眉了。
没等陆平章拒绝,沧海便先行恭声与人说道:“夫人嘱咐过您每日都得敷一贴,回去的时候还会询问属下情况。”
陆平章目光淡淡看向他。
他要真想瞒,自然能瞒住沈知意,她又不在他身边,岂会知晓他每日究竟有没有敷?
沧海老实本分地低着头,一副好像很为难的模样。
陆平章沉默看了他许久。
目光落在那对护膝上,脑中忽然想起昨日沈知意朝他摊开的手,以及和他说的话。
“如果侯爷喜欢这份礼物的话,就不要辜负,以后每晚上都用生姜敷下好吗?”
原本烦闷的情绪到底还是收敛了。
陆平章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最终还是没让人拿走。
“拿过来吧。”
沧海心下高兴。
他就知道只要搬出夫人,这事就一定能成。
他敛着笑意把托盘放到陆平章的面前,没有询问要不要帮忙。
正准备去为人铺床,陆平章忽然拿起一盒药膏。
“明天把这个带到宛平去。”
这是他让张太医拿来的,专治外伤,很管用。
沈知意的手很好看,陆平章不希望她因为他留下伤痕。
他最近要去巡检部队,查看各营的将领,也没时间回去,便又跟人吩咐了一句:“跟沈知意说,我最近都不回去,地下城的事,你让赤阳替她办好,那里乱,让她去的时候带着赤阳,别乱走。”
沧海不知道这个药膏是做什么用的。
但听主子吩咐,他自然没有二话,点头称是。
沧海离开。
陆平章看着那对护膝,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取过来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