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二楼的瞬间,一股与一楼截然不同的死寂感扑面而来。
没有凄厉的鬼嚎,没有扭曲的幻象,没有致命的阵法光芒。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近乎凝固的安静。惨绿色的应急灯光似乎比楼下更暗,光线被浓得化不开的阴气吸收大半,只能勉强勾勒出走廊模糊的轮廓。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依旧浓烈,但多了一种……湿漉漉的、带着铁锈和淡淡腥味的潮气。
地上,湿漉漉一片。不是积水,而是如同刚刚被大量水流冲刷过,留下蜿蜒的水痕,反射着惨绿幽光,如同冰冷的蛇蜕。水流从走廊深处蔓延出来,源头似乎在不远处的公共洗手间——那里的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清晰可闻,仿佛有人忘记关掉了水龙头。
“妈的,这么安静?不对劲!”钟浩然捂着胸口(之前强行催动五雷符的消耗还未完全平复),喘着粗气,眼神锐利如鹰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脸上还带着一楼破阵时留下的汗水和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苏念同样气息微促,眼神沉静,淬厄星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两人背靠着背,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走廊向前移动。鞋底踩在冰冷的水渍上,发出粘腻的“啪嗒”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敲打在紧绷的心弦上。
水流无声地流淌过他们的脚边,在地面上形成浅浅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水洼。惨绿的光线投射在水面上,映照出两人模糊、摇曳、带着几分诡异变形的倒影。
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走廊深处和两侧紧闭的教室门,提防着随时可能从阴影中扑出的怪物。脚下流淌的、映着他们倒影的浅浅水流,仿佛只是这死寂环境中微不足道的背景,并未引起他们过多的警觉。
然而,就在两人走到走廊中段,距离洗手间门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
异变陡生!
哗啦——!
毫无征兆!两人脚下那浅浅的水流中,原本平静映照着他们倒影的水面,如同沸腾的油锅般猛地炸开!一个扭曲、狰狞、完全由粘稠黑水凝聚而成的人形厉鬼,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破水而出!
这厉鬼没有固定的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流淌着黑水的空洞眼眶和一张咧开到耳根、布满尖利水齿的巨口!它浑身散发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怨毒,一只同样由黑水凝聚、却闪烁着金属般锋锐寒光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狠辣至极地抓向钟浩然的左胸心脏位置!
太快了!太近了!太出乎意料了!
谁能想到,攻击会来自脚下这浅浅的、几乎被忽略的水流倒影之中?!
“浩然!小心!”苏念瞳孔骤缩,厉声示警!他反应已经快到了极致,左手猛地推向钟浩然右肩,试图将他撞开!
但,还是慢了一丝!
钟浩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和两侧的黑暗,对这来自脚下水面的致命偷袭,根本没有丝毫防备!他只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阴寒瞬间锁定了心脏,紧接着是苏念的推力和一声爆喝!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利刃刺破皮革的声音响起!
那只由阴寒黑水凝聚、却比精钢更锋锐的鬼爪,带着无可阻挡的穿透力,狠狠刺入了钟浩然左胸锁骨下方、靠近肩膀的位置!距离心脏要害,仅有毫厘之差!
“呃啊——!”钟浩然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被刺中的地方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千年寒冰,冰冷刺骨的阴毒能量疯狂地顺着伤口涌入体内,与他的血肉、道力激烈冲突!殷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道袍!
那厉鬼一击得手,那双流淌着黑水的空洞眼眶似乎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它没有丝毫停留,鬼爪猛地抽出,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和森森寒气!紧接着,它整个水做的身体如同融化般,“嗖”地一声,重新没入脚下那浅浅的、流淌的水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涟漪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阴寒。
整个过程,从暴起发难到消失无踪,快如电光石火!前后不过一秒!
“浩然!”苏念一把扶住身体踉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钟浩然。他迅速查看伤口,只见钟浩然左胸锁骨下方,一个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青黑色的恐怖爪洞正汩汩冒着鲜血,伤口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冰冷!阴毒入体!
“啊……妈的……”钟浩然疼得浑身冷汗直冒,牙齿咯咯作响,右手死死捂住伤口,试图用道力压制那疯狂侵蚀的阴毒,但效果甚微。他眼中充满了惊骇、愤怒和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点!那鬼爪的目标就是他的心脏!若非苏念那一推和自己下意识的侧身,此刻他已然毙命!
“伤口很深!阴毒霸道!别乱动!”苏念脸色铁青,眼中寒芒爆射。他立刻从针包中抽出几根银针,淬厄星力灌注,闪电般刺入钟浩然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暂时封住血流,并注入星力对抗阴毒侵蚀。但这只能治标,无法根除那源于厉鬼本体的阴寒怨毒。
苏念将钟浩然小心地扶到墙边,让他背靠墙壁坐下。他警惕地注视着脚下依旧在无声流淌的水流,以及前方那传来哗哗水声的漆黑洗手间门口,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水!攻击来自水!那厉鬼能随意在水流甚至水面的倒影中穿梭、隐匿、发动致命一击!
这解剖楼的二楼,此刻就是一个巨大的、被水覆盖的狩猎场!而他们,就是被困在其中的猎物!对方占据了绝对的地利!
“老大……咳咳……”钟浩然忍着剧痛和阴寒侵袭的眩晕感,声音嘶哑,“这……这鬼东西……是‘**水魇**’!怨念深重的水鬼所化……能融于水中,借水行凶……妈的……这层楼……全是它的地盘!”
他喘着粗气,冷汗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它……它刚才只是试探……下一次攻击……会更致命……我们……我们被困住了……”
苏念沉默地点点头。他何尝不明白眼前的困境?脚下是陷阱,前方是未知的黑暗源头(洗手间),水魇隐匿其中,随时可能从任何一处水面、甚至墙壁上凝结的水珠中发动袭击!贸然前进或后退,都可能陷入绝境。
他尝试着将一丝淬厄星力灌注双眼,开启破妄金瞳增强的感知。目光扫过地面流淌的水流,试图捕捉水魇的踪迹。然而,那水流中蕴含的怨念和阴煞之气极其浓烈,如同浑浊的墨汁,将水魇的本源气息完美地掩盖其中,根本无法锁定!只能隐约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无处不在般地从水流中透射出来,死死地盯着他们!
背上的航空箱里,布欧似乎被刚才的动静惊扰,慵懒地翻了个身,蓝金色的猫眼透过航空箱的透气孔,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地上流淌的水流,又看了看脸色惨白、血流不止的钟浩然,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咕噜,仿佛在嫌弃这吵闹的环境打扰了它的清静,然后……又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钟浩然瞥见布欧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这猫祖宗还搁这儿看戏呢?!他心中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脚下的水流依旧在无声流淌,带着冰冷的恶意。
洗手间里的水龙头哗哗作响,如同催命的音符。
钟浩然的呼吸因为疼痛和阴毒变得沉重,伤口的鲜血虽然被银针暂时封住大半,但渗出的血珠依旧将道袍染红了一片,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苏念站在他身前,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手中的折扇紧握,淬厄星力在体内奔腾蓄势,精神高度集中,警惕着任何一丝水流的异动。
压抑、冰冷、带着死亡气息的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两人心头。
破局的关键在哪里?
如何在这水魇的主场,找出它的破绽?
钟浩然的伤势还能支撑多久?
解剖楼二楼,这看似平静的水域,成了吞噬生命的致命囚笼。而通往三楼、救出刘雯的路,似乎被这无形的杀机彻底阻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