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艇划破了阿尔特阿海湾的宁静，引擎低沉地嗡鸣着，像一只谨慎的蜜蜂在蔚蓝的海面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陆明锐开着船，墨镜下的双眼锐利地扫视着海岸线。裴清坐在后座，两个人不停的观察着岸边的景象。
“就在前面那个弯道后面，”裴清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造船厂在一个小海湾里，有船舶加油站。”
陆明锐点头，将摩托艇的速度降了下来。海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晶莹的绿松石色，与远处巴塞罗那城区上空几缕不祥的黑烟形成鲜明对比。末日降临第十六天，地中海依然美丽得残忍。
他们在外海就改变了航向，避开那座死气沉沉的南欧小镇。阿尔特阿从远处看依旧如明信片般完美—白墙红瓦的房屋沿着山坡层叠而下，直达碧蓝海岸。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某些不协调的细节：沙滩上搁浅的小游艇，公路上撞毁的汽车，还有那些在街道上缓慢移动的微小身影。
“看起来安静得过分。”陆明锐说，他的声音透过风传到裴清耳中。
“安静是好事，说明没人去惊动那些丧尸。”裴清简短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mp5Sd的枪身。
绕过最后一个海角，那片有着洁白沙滩的深邃海湾终于展现在眼前。一个小型渔船造船厂偎依在礁石滩中，与沙滩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一个船篷立在最外侧，伸入海中，里面空荡荡的。几间厂房散落在岸边，窗户黑黢黢的，像是被挖去眼睛的头骨。活动板房组成的宿舍区静立在一旁，空地上散落着厨具和晾衣架，上面还挂着几件未来得及收走的衣服，在海风中无力地飘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篷旁边的船舶加油站，有两个加油位，水深看起来足够“海洋奥德赛”号进来饱饮一顿。整个场景在晨光中静止如画，唯有海鸥的鸣叫打破这片寂静。
陆明锐关闭了引擎，让摩托艇缓缓漂向一块凸出的礁石。两人敏捷地跳上岸，将艇拴好，随即蹲在灌木丛后观察。
“怎么看？”裴清低声问，已经从背包中取出望远镜。
陆明锐也举起了自己的望远镜，仔细扫描着船厂的每一个角落。“这里很干净，说明要么人有序撤退了，要么就是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变成了丧尸，不像有活人的样子。”
的确，船厂区域看起来异常整洁，没有血迹，没有残肢，没有末日常见的混乱景象。只有那些晾晒的衣服和散落的厨具暗示着人们曾经匆忙离开。
旭日已经完全跃出海平面，将金色的光芒洒满海湾。气温开始上升，地中海特有的干燥热风拂过面颊，带着咸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
“分头侦查？”裴清提议，“我从沙滩灌木丛接近，你从上边公路那边往下。这样既能扩大范围，又能互相掩护。”
陆明锐思考片刻后点头：“好主意。保持无线电耳机通畅，有任何发现立即通报。记住，先侦查，后清剿。开火要注意时机，不要鲁莽。”
裴清拍了拍mp5Sd的消音器：“明白。这东西声音不大，但小心为上。”
两人击掌分开，裴清迅速消失在茂密的南欧灌木丛中，而陆明锐则向上攀爬，朝着公路方向前进。
---
陆明锐小心翼翼地沿着公路边缘前进，AR15步枪握在手中，食指轻贴扳机护圈。他的格洛克17手枪插在腿侧的枪套里，FS pRo三折叠半自动霰弹枪插在防弹衣身侧位置——这是他最信任的三位“伙伴”。
公路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沙尘，显示出多日无人经过的迹象。路边偶尔可见抛锚的车辆，但都没有明显损伤，也没有尸体，这一切平静得令人不安。
来到能够俯瞰整个船厂的位置，陆明锐再次举起望远镜。这次，他注意到了门卫亭旁边的那个身影。
它穿着保安制服，背对着陆明锐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在升降闸门旁。姿势异常僵硬，头部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微微歪斜。陆明锐调整望远镜焦距，看清了那灰败的皮肤和挂在嘴角的已经干涸的黑褐色黏液。
“裴清，我找到一个目标。门卫亭旁边，看起来是感染者。”陆明锐压低声音对着耳机说。
片刻沉默后，裴清回应：“收到。我这边还没发现任何活动目标。需要支援吗？”
“不必，我能处理。你继续侦查，注意安全。”
陆明锐放下望远镜，举起了AR15。红点瞄准镜中的红点稳稳落在那个丧尸的后脑勺上。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手指平稳地压下了扳机。
“噗”的一声轻响，子弹穿过消音器，几乎被海浪声完全掩盖。丧尸的头颅猛地向前一倾，随后身体软软地倒下，不再动弹。
“目标清除。”陆明锐通报。
“收到。我刚进入厂房区，这里有些不对劲。”裴清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有很多血迹，但没有尸体。好像有人清理过一样。”
陆明锐皱眉：“小心前进，我马上下来与你会合。”
“等等，我听到什么声音...”裴清的声音突然中断，无线电里只剩下静电噪音。
“裴清？回话！”陆明锐急切地呼叫，但没有回应。
他立即起身，快速而谨慎地向船厂移动。AR15始终指向潜在威胁方向，他的眼睛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到达门卫亭时，他瞥了一眼被击毙的丧尸——确认为40多岁的男性，制服上绣着“Enrique”的名字标牌。病毒没有留给这个西班牙工人变成恐怖故事主角的机会，一枪毙命或许是他末日中最仁慈的结局。
“裴清，我进入厂区了，报告你的位置。”陆明锐再次尝试呼叫。
这次无线电有了回应，但只有一阵模糊的声响和一声压抑的“咔哒”声，像是武器保险被打开的声音。
陆明锐的心跳加速。他熟悉裴清的习惯，那声“咔哒”绝对是mp5Sd的保险被打开的声音——裴清遇到了麻烦，正试图暗中通知他。
顺着厂房间的小道，陆明锐快速向船厂核心区域移动。他的作战靴踩在砂石地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多日的求生经验和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此刻全面复苏，每一个动作都高效而精准。
绕过最后一个转角，他看到了裴清。裴清正背对着一个敞开的仓库门，慢慢后退，mp5Sd指向门内的黑暗。陆明锐立即寻找掩护，举枪瞄准同一个方向。
“什么情况？”陆明锐低声问，现在他们距离足够近，可以直接交流。
裴清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里面有东西。我听到呜咽声，像动物被困的声音，也许有只狗？”
陆明锐移动到能够看到仓库内部的角度。阳光从门缝射入，在布满油污的地板上切出一片光明。仓库深处，一堆渔网和浮标后面，有个身影在蠕动。
“我看到它了。”陆明锐说，“你掩护，我接近。”
裴清点头，mp5Sd稳稳地指向那个方向。陆明锐侧身进入仓库，AR15的红点在前方扫过每一个阴影。那股腐败的气味在这里更加浓烈，混合着机油和鱼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组合。
呜咽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一种牙齿不断开合的“咔嗒”声。陆明锐绕过那堆渔网，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丧尸被压在翻倒的叉车下，它的内脏拖曳在外，已经干瘪发黑。尽管伤势严重，它仍然努力地向陆明锐方向伸手，牙齿不断开合，发出那种诡异的咔嗒声。它的眼睛浑浊如乳白色的玻璃珠，却似乎仍能感知到鲜活生命的存在。
“只是个被困住的丧尸。”陆明锐通报，但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这种情景他在过去十六天里见得太多了，但每次仍然会让他的胃部不适地收缩。
裴清进入仓库，看到这一幕后叹了口气：“老天，它怎么还能...活动？”
“中枢神经还能接收信号吧。”陆明锐面无表情地回答，举起AR15结束了那个可怜存在的痛苦。压抑的枪声在仓库中回荡，比在开阔地带要响亮得多。
两人迅速检查了整个船厂，确认没有其他威胁。
“看来只有两个感染者。”裴清总结道，“比我们预期的要安全。”
陆明锐点头：“但血迹很多，说明曾经有过挣扎。可能大部分人成功逃走了。”他停顿了一下，“你去收集物资，我上公路方向侦查一下，确保没有其他威胁会打扰加油过程。”
---
裴清开始系统地搜查船厂和后面的小商店，而陆明锐则返回公路，向小镇方向前进。
公路蜿蜒向上，穿过一片橄榄树林后，阿尔特阿小镇的全貌展现在眼前。小镇看起来死气沉沉，但陆明锐的专业眼光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某些房屋的窗帘微微晃动，远处街道上有计划放置的路障。这里可能还有幸存者，而且他们组织得不错。
返回船厂后，陆明锐通过无线电联系“海洋奥德赛”号：“郑大副，这里是陆明锐。地点安全，可以过来加油了。”
“收到，明锐。”郑大副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二十分钟后到达。裴清那边怎么样？”
“正在搜刮物资，看起来收获不错。”陆明锐回答，同时看到裴清从商店里拖出一推车的物品——包括几大桶瓶装水、食用油和各种工具。
裴清抬头看到陆明锐，咧嘴一笑：“嘿，猜我找到了什么？整整一箱西班牙火腿！真空包装的，应该还能吃！”
陆明锐忍不住笑了：“希望你还找到了些豆子来配它，否则郑大副又要抱怨胆固醇过高了。”
两人分享了一个难得的轻松时刻。末日爆发后，这种小发现带来的简单快乐变得尤为珍贵。
不久，“海洋奥德赛”号的身影出现在海湾入口处。这艘巨大豪华的游艇优雅地滑入海湾，停靠在船舶加油站旁边。郑大副从驾驶位探出身来，他是个饱经风霜的老水手，脸上刻满了与海洋搏斗的痕迹，但眼神依然锐利。
“这个地方选得不错！”郑大副喊道，同时将缆绳抛给岸上的裴清，“看起来够安静。”
“别大意，表姑夫。”陆明锐说，“待会加油机响起来，还不知道有啥呢，你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这船对我们太重要了，我有感觉到这里有些不对劲，虽然说不清是什么。”
郑大副点头，他的右手始终放在腰间的手枪柄上：“我一直保持着警惕。加油需要至少四十分钟，这期间我们很脆弱。”
计划迅速制定：陆明锐占据船厂外，公路方向的小高地担任警戒；裴清协助郑大副操作加油设备；如有任何威胁出现，由陆明锐首先处理，如果规模较大，裴清提供火力支援，郑大副则负责随时准备切断加油流程启航。
大型船舶加油机的启动声音比预期要大得多，轰鸣声在海湾中回荡，似乎能传到数英里外。三人都紧张起来，但这种冒险是必要的——没有燃油，他们将被困在地中海某处，成为海上棺材中的居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加油过程已完成四分之三。陆明锐在高地上不断扫描着公路和周围区域，AR15已经调整到连发模式。他的额头渗出汗水，但不敢抬手擦拭，生怕瞬间的分神就会导致灾难。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异常：约400米外，公路转弯处，一群海鸟突然惊飞而起。
“有情况。”陆明锐对着无线电低声说，“西侧公路，鸟群惊飞。”
裴清立即回应：“多少？什么类型？”
“尚未视觉接触。可能是动物，也可能是...”陆明锐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片刻后，答案揭晓了。第一个身影蹒跚着转过弯道，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就变成了一支小型队伍，大约有二十多个丧尸。身上穿着平民的衣服，也混杂了不少船厂员工制服，它们似乎被加油机的噪音吸引，正沿着公路向船厂方向移动。
“接触！二十多个丧尸，正向你们方向移动。”陆明锐通报，“裴清，上船厂屋顶建立狙击点。郑大副，加油还需要多久？”
“至少十五分钟！”郑大副回答，“如果现在中断，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陆明锐迅速计算风险：“裴清，你能延迟它们吗？”
屋顶上传来裴清的声音：“mp5Sd有效射程不够。需要它们进入200米内。”
“让它们进入射程。”陆明锐决定，“我会在这里进行第一波拦截。裴清，一旦它们进入你的射程，自由开火。郑大副，继续加油，除非我下命令撤离。”
“明白！”两人同时回应。
陆明锐调整了AR15的射击模式，从连发改为单发。虽然连发火力更猛，但精度和弹药效率更重要。他的第一个目标选择了队伍前端的那个高个子感染者——减速前端可以造成后方推挤，为他们争取更多时间。
红点稳稳落在那个感染者的胸部。陆明锐呼气，屏息，扣动扳机。子弹无声地飞出，0.3秒后，目标应声倒下。
第二枪，第三枪...陆明锐有条不紊地射击，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命中一个感染者。但它们没有退缩，遭受到攻击后，反而找到了目标，嗷嗷的叫着，奔跑了起来，现在已经进入裴清的mp5Sd有效射程。
屋顶上传来mp5Sd特有的低沉射击声。裴清选择短点射，每两三发子弹就解决一个目标。他的效率令人印象深刻，但仍然有十几个丧尸继续前进。
“它们速度在加快！”裴清警告道，“可能闻到我们的气味了！”
陆明锐切换了武器，将AR15背到身后，取下了FS pRo三折叠半自动霰弹枪。这种距离下，霰弹枪的面杀伤效果更好。
“裴清，掩护我！我要换位置！”陆明锐喊道，同时从高地跃下，向公路方向移动了一段距离，找到一个更好的拦截点。
霰弹枪的第一次射击放倒了最前面的两个感染者。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它们的上半身撕碎。但后面的感染者踏过同伴的残骸，继续前进。
陆明锐稳步后退，保持距离，同时不断装填射击。霰弹枪的消音器减少了大部分噪音，但那种低沉有力的射击声仍然在海湾中回荡。
还剩八个...六个...四个...
突然，一个原本倒地的感染者抓住了陆明锐的脚踝。它下半身已经被打烂，但上肢仍然有力，张开嘴就要咬下去。
陆明锐反应极快，抽出腿侧的格洛克17手枪，对着它的头颅就是一枪。感染者的手指瞬间松开，但这一耽搁让最后三个感染者已经逼近到危险距离。
“陆明锐，低头！”屋顶传来裴清的喊声。
陆明锐立即俯身，一阵灼热的气流从他头顶掠过——裴清使用了自制喷火器。火焰吞没了最后三个感染者，它们变成了一支支人形火炬，但仍然向后撑了几步才最终倒下。
寂静突然回归，只有加油机的轰鸣和火焰燃烧尸体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燃油和烤肉混合的怪异气味。
“清场。”陆明锐喘息着通报，“所有目标清除。”
裴清从屋顶探出身：“你没事吧？我看到有一个差点够到你。”
陆明锐点头，踢开那只已经不再动弹的手：“没事。感谢支援，那次喷火时机完美。”
郑大副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加油完成！我们可以离开了！”
三人迅速行动。裴清使用船厂的小吊臂将几个装满额外燃油的大油桶吊到“海洋奥德赛”号上。陆明锐则返回取回摩托艇，同样吊装上船。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已经准备就绪。
“海洋奥德赛”号缓缓驶出海湾，将那片洁白的沙滩和冒着黑烟的尸体留在身后。三人站在船尾，望着逐渐远去的西班牙海岸线。
“下一个目标，法国马赛。”郑大副指着航海图说，“现在储备充足，我们不必那么冒险上岸了。”
陆明锐和裴清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马赛作为法国最大商业港口和欧洲第二大港，在末日背景下将比这个小镇船厂危险数倍。但这也是必经之路——毕竟沿途有大型船舶加油站的地方，选择不多，一般都依附着大型港口。
“马赛是全世界小资们向往之地普罗旺斯的首府。”裴清突然说，语气中带着讽刺，“不知道现在的马赛还是否像旅游手册上说的那样迷人。”
陆明锐望向北方，似乎已经能够想象那座古老港口城市中可能等待他们的景象。“无论它现在是什么样子，”他轻声说，“我们都将面对。一起回家。”
三只手叠在一起——陆明锐的稳健，裴清的灵巧，郑大副的粗糙而布满老茧。三种不同的背景，三种不同的技能，在末日中结成了不可分割的同盟。
“海洋奥德赛”号划开地中海蔚蓝的水面，向着未知的危险和渺茫的希望前进。阳光照在甲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这个世界依然正常，依然美丽。但站在船尾的三人都知道，在那美丽的海平线后面，隐藏着一个已经完全改变的世界——一个需要他们每一分勇气、智慧和团结才能生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