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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来临后第八十二天的正午:

吉达港上空乌云低垂,鹅毛般的大雪依旧不知疲倦地倾泻,将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覆盖在一片死寂的纯白之下。寒风呼啸着卷过废墟,带起雪沫和尘埃,也带来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艘黑色的高速突击快艇,如同孤独的黑色箭矢,破开灰暗的海浪与密集的雪幕,小心翼翼地靠近吉达海岸线。这是Amadea号上配备的豪华接驳快艇,此刻却承载着四人小队深入险境的沉重使命。陆明锐稳稳地操控着方向杆,引擎低沉地轰鸣,艇首劈开漂浮着冰渣的海水,每一次颠簸都让人的心随之悬起。

“就在前面那片礁石区登陆。”陆明锐透过不断被雪花模糊的防风镜,指着一处相对隐蔽的地点。那里远离主干道,布满嶙峋的黑色礁石和冻结的海藻,可以为快艇提供一些天然的遮蔽。

快艇缓缓靠岸,船底与冻结的砂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四人迅速行动,将快艇奋力拖拽到更高处,并用随船携带的雪地伪装网仔细覆盖起来。在这末日环境中,这艘快艇是他们返回Amadea号、返回相对安全的唯一希望,不容有失。

“检查装备,保持警戒,我们步行前进。”陆明锐低声的说,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熟练地检查着自己的AR-15自动步枪,确认消音器安装牢固,红点瞄准镜功能正常。腰侧的格洛克17手枪和插在腋下的FS pRo三折叠半自动霰弹枪也都处于随时可用的状态。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带来一丝残酷的踏实感。

苏澜沉默地点点头,她的hK417自动突击步枪枪口微微下垂,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威胁的角落。她调整了一下rock 5.7手枪在腿侧枪套的位置,确保能第一时间拔出。

尼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他那挺沉重的L7A2通用机枪从快艇上扛了下来,弹链哗啦作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他晃了晃粗壮的脖子,脸上带着一丝混不吝的神情,但眼神深处同样充满了警惕。他的FN7手枪插在腰间的快速拔枪套里。

陈大发则最后检查了一下她那支心爱的m110半自动狙击步枪,确保狙击镜和消音器在颠簸的海上航行后依然稳固。她将狙击枪背在身后,转而将配备了消音器和红点瞄准镜的mp22手枪握在手中,娇小的身躯在厚重的防寒服里显得有些笨拙,但动作却异常敏捷。

四人呈分散队形,踩着及踝的积雪,沿着残破不堪的海岸公路边缘,向着内陆的美军基地方向艰难前行。风雪掩盖了大部分声音,只有他们踩碎冰雪的“嘎吱”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响。一路上出乎意料地平静,没有遇到任何丧尸的骚扰,但这种死寂般的平静,反而让不安感在每个人心头悄然滋生。

越靠近美军基地,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腐烂、硝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臭气味就越发浓烈,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令人作呕的网,笼罩在基地上空。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缓缓爬升。

当美军基地那标志性的、带有厚重混凝土围墙和扭曲铁丝网的大门终于透过雪幕出现在视野中时,即使他们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四人的脚步为之一顿。

大门内外,已经不能用战场来形容,那根本就是一个被反复碾压、践踏过的血肉磨坊。积雪早已被染成各种深浅不一的暗红、褐黑和墨绿色。破碎的、冻结的肢体、内脏和骨骼与同样数量的黄铜弹壳混杂在一起,铺满了从大门向内延伸近百米的每一寸土地。许多尸体呈现出被巨大力量撕碎、砸烂的状态,甚至无法分辨原本属于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浓烈的腐臭味几乎凝成实质,顽强地抵抗着风雪的冲刷,直冲鼻腔,挑战着胃部的忍耐极限。

“我……操……”尼克下意识地骂了一句,胃里一阵翻腾,“这么个打法……这他妈得打了多久?基地里……还能有弹药剩给我们?”他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对此次行动的目标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陈大发皱紧了小脸,缩着脖子,强忍着恶心,瓮声瓮气地说:“老娘现在只想掉头回去,泡在Amadea的浴缸里,把这身臭味洗掉!这地方简直比丧尸的肠子还恶心!”

陆明锐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美军的后勤储备通常很充足,而且他们习惯建立多个分散的弹药点。只要核心仓库没被攻破,应该还有存货。”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来都来了,有没有,总得进去亲眼看看才能死心。”

苏澜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hK417,她的目光越过那片血肉地狱,投向基地内部更加深邃的黑暗,那里仿佛潜藏着更令人不安的东西。

四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基地大门,脚下的感觉令人极度不适,仿佛踩在了一层冻结的、厚厚的内脏和血冰混合物上。基地内部的景象比门口更加惨烈和诡异。他们看到了更多那种之前在旅程中未曾见过的新型变异体尸体。

这些怪物有着惨白的皮肤,异乎寻常的长臂和反关节的下肢,最令人不适的是它们那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层层利齿的吸盘状口器的头部。即使已经死亡,冻结在冰雪中,它们依旧散发着一种原始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恶意。

“这东西……没见过。”苏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用枪口轻轻拨动了一下离她最近的一具怪物尸体,注意到那锋利的、如同骨质般的钩爪。

“鬼知道它们又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融合变异出来的怪物。”陆明锐眉头紧锁,试图用已知的逻辑去解释。

苏澜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不像是吞食进化。你看这附近数量这么多,形态却高度一致。哪有那么多同样的东西给它们吃,能同时进化得一模一样?这更像是一种……量产的怪物。”她的结论让气氛更加沉重。

“万一它们之前端掉了哪个大型养殖场呢?”陈大发在一旁干呕了一声,她实在不喜欢研究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拜托,我们是来找弹药的,不是来当生物学家解剖怪物的!赶紧找到仓库,拿了东西走人!老娘想念Amadea的暖风空调和大浴缸了!”她说着,有些不耐烦地脱离了小队的谨慎行进队形,凭借着一种莫名的直觉(或者说是对尽快离开的渴望),朝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仓库的大型建筑小跑过去。

“嚯嚯,好像有点道理。”尼克习惯性地应和了一句,目光却追随着陈大发那娇小的、在废墟间快速移动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就在陈大发伸手推开那扇厚重库房铁门的一刹那——

“咔嚓!”“咔嚓!”“咔嚓!”……

至少五道以上清脆而充满威胁的金属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那是枪械保险被打开、瞄准镜罩被掀开、或者手指稳稳压在扳机护圈上时发出的、训练有素且充满杀意的声音!

五道来自不同方向、冰冷无情的红色激光瞄准点,如同来自死神的凝视,瞬间精准地笼罩了陈大发的额头、眉心、胸口等要害位置!那灼热的红色光点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库房内部并非想象中的黑暗与空旷,反而点着一处摇曳的营火,跳动的火光映照出堆积如山的板条箱、一台静静匍匐着的布拉德利装甲车庞大的阴影,以及几个分散站立、全身笼罩在顶级作战装备中、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身影。

陈大发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蕴含的冰冷杀意,那是久经沙场、视人命如草芥的职业军人才有的眼神。

“哇靠!别……别开枪!我,我过路的!”陈大发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高高举起了双手,连带着mp22手枪也举过了头顶,语速快得像蹦豆子,试图用最无害的姿态表明立场,“美军兄弟?自己人!你们信吗?”她内心却在疯狂哀嚎:完了完了!乐极生悲!怎么还有活人?!还是这种硬茬子!

“进来,小姑娘!”一个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只带着战术手套、力量惊人的大手猛地从门内伸出,如同铁钳般攥住了陈大发纤细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拽了进去!力道之大,让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叶子。

库房内部光线昏暗,营火的光芒在堆积的军火箱上投下跳跃的阴影。陈大发被粗暴地按在原地,她不敢乱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除了那个拽她进来的壮汉(威斯特),还有一个靠在装甲车上抽烟的男人(亚瑟),一个蹲在火边擦拭匕首、眼神病态的男人(加塔尔),以及两个占据着库房内部高位,枪口依旧若有若无指向她的身影。

“别四处看,对你没有好处。”那个抽烟的男人,亚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走上前,动作迅捷而精准,伸手就直接扯掉了陈大发耳朵里的微型骨传导耳机,捏在手里看了看。“还有同伙?一起叫过来吧。”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哟嚯嚯,还是个玩精确射击的。”蹲着的加塔尔像发现了新玩具,站起身,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碰了碰陈大发背在身后的m110狙击步枪的枪管,然后毫无征兆地凑近,伸出舌头极其恶心地舔了一下陈大发细腻的脸颊!“啧啧,这小家伙真是香甜,不像这帮糙老爷们,臭死人了。嘿嘿嘿……”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另一只手里把玩着的匕首在营火下反射出森冷的光,“吃起来一定很美味。”

陈大发浑身汗毛倒竖,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这他妈是个什么变态?!

“收起你那套,加塔尔,我看着恶心。”亚瑟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烦,只是淡淡地瞪了他一眼,加塔尔就悻悻地撇撇嘴,后退了半步,但那双眼睛依旧像毒蛇一样黏在陈大发身上。

亚瑟不再理会他,拿起从陈大发那里扯下的耳机,对着麦克风位置,用一种清晰而平稳,却足以让频道另一端听清的语气说道:“嘿,小姑娘的同伙们,过来营区库房。海豹突击队,等你们。”

——

就在陈大发脱离视线后不到一分钟,陆明锐、苏澜和尼克就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属于陈大发的短暂惊呼和杂音,随即通讯便中断了。

“糟糕!”陆明锐脸色骤变,“大发那边出事了!”

“没人告诉过她不要擅自行动吗?!”尼克又急又气,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苏澜眼神一凛,立刻打了个手势,三人迅速依托附近的残垣断壁隐蔽,枪口指向库房方向。“冷静!情况不明,不要冲动!”

他们刚找到掩体,就看到库房大门处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如熊的壮汉(威斯特),如同拎着小鸡仔一样,用一只粗壮的手臂从背后紧紧箍着陈大发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粗犷的m45A1手枪,枪口死死顶在陈大发的太阳穴上。陈大发的小脸因为窒息而涨红,双脚离地,徒劳地挣扎着。

而另一个男人(亚瑟),则悠闲地靠在门框上,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发梢,他却毫不在意。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风雪和掩体,精准地锁定陆明锐三人的位置,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意。

被发现了!而且完全被锁定了! 三人心头同时一沉。对方展现出的这种从容和精准的态势感知能力,远超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

陆明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从破车掩体后微微探身,高声喊道:“抱歉!我们以为这里是无人营区,只是想进来找点军火防身!不知道你们美军还在!我们可以立刻退出去!请不要伤害我们的同伴!我们还有很多食物和药品,愿意用来交换!”他试图展现诚意,化解冲突。

亚瑟慢条斯理地吸了口烟,然后弹了弹手上的烟灰,落下红色的火星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短暂的直线。“军火?”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三人耳中,“这里多的是,我们不在乎。”他指了指身后的库房,“我叫亚瑟。如你们所见,我们是海豹突击队。现在,我们需要几个干活的。你们帮我们干活,我们给你们军火,并且放你们安全离开。怎么样?很公平的交易。”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抓着个人质,要挟我们干活?”尼克忍不住从掩体后吼道,“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活?送死的干活吗?谁他妈会去啊!”他性格直率,最受不了这种被胁迫的感觉。

亚瑟似乎并不意外,他勾了勾嘴角,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直接落在尼克藏身的方向:“很好,我喜欢有脾气的人。那就给你们一个争取的机会。”他伸出食指,对着尼克勾了勾,“单挑试试?大个子。就你和我。别担心,如果真想杀你们,你们现在早就变成筛子了,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咔嚓、咔嚓”两声清晰而充满威胁的上膛声,从旁边两栋相对完好的楼房顶层传来。陆明锐三人猛地抬头,透过风雪,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依托窗口,手中武器的瞄准镜在灰暗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他们三人此刻的位置,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居高临下交叉火力覆盖之内!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尼克看了一眼苏澜,苏澜眉头紧锁,微微点了点头。眼下形势比人强,陈大发在对方手里,周围还有至少两个枪手虎视眈眈,硬拼起来,他们瞬间就会被团灭。让尼克去单挑,或许是唯一能争取转机的机会,尽管希望渺茫。

“好!”尼克一咬牙,将L7A2通用机枪小心地靠在掩体后,猛地站起身,大步从破车后走了出来,站到了亚瑟面前。他身材高大壮硕,比亚瑟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像一堵厚实的墙。

亚瑟看着尼克,脸上依旧带着那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将手中的香烟最后吸了一口扔掉,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没有多余的废话,下一瞬间,两人的身影猛地碰撞在一起!

尼克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充满了力量感,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亚瑟。他凭借着一股蛮力和军队学来的格斗基础,试图在短时间内压制对手。然而,亚瑟的动作却如同鬼魅,简洁、高效、精准得可怕。他仿佛总能预判到尼克的攻击路线,轻松地格挡、闪避,每一次反击都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命中尼克的关节、软肋等薄弱处。

力量、技巧、经验……全方位的碾压!

不过短短几个回合,尼克沉重的身躯就被一记迅猛的贴身摔投重重地砸在冻结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还想挣扎起身,亚瑟的军靴已经如同铁锤般踩在了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

“唔唔……救……”另一边,陈大发被威斯特箍得双眼翻白,拍打的手臂也越来越无力。威斯特仿佛在倒计时一般缩减着陈大发的呼吸空间。

陆明锐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沉到了谷底。单挑惨败,人质危在旦夕,周围还有致命的狙击手……他们没有任何筹码了。

“好!好!我们干活!”陆明锐不再犹豫,高举着双手,从掩体后彻底走了出来,语气带着一丝屈辱和无奈,“我们同意合作!请放开我们的同伴!”

苏澜也紧随其后,沉默地走了出来,但握着hK417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亚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他抬了抬下巴,威斯特松开了手臂,陈大发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亚瑟走过去,像拎小猫一样把陈大发从地上拎起来,随手扔向陆明锐的方向。

“很好,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愉快。”亚瑟拍了拍手,目光扫过狼狈的四人,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暂时还给你们。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需要你们干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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