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漆铁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世界的血腥、硝烟和那令人窒息的甜腻毒雾残留。但门内并非安全港,而是一条向下的、陡峭狭窄的水泥楼梯,霉味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化学试剂气味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唯一的照明是墙壁高处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泡,光线昏黄,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和剥落的墙皮。
哑女在前带路,脚步无声,如同真正的幽灵。周默架着仍在咳血、意识有些模糊的陈小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老K殿后,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那块重新变得死寂的红光碎片,另一只手按在鼓囊囊的工具袋上,警惕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楼梯下方隐约传来一种低沉、持续的嗡鸣,像是巨大机械在运转,又像是无数管道在呻吟。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金属防火门。哑女在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密码键盘上飞快地输入了一长串数字,键盘发出微弱的绿光。
“咔哒。”
沉重的金属门应声弹开一条缝。
更浓烈、更刺鼻的化学气味如同实质般涌出!门内是一条灯火通明的金属走廊,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冰冷的银灰色合金板,反射着惨白刺眼的LEd灯光。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臭氧、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走廊两侧是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只有冰冷的编号。走廊深处,那种低沉的嗡鸣声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快!”哑女嘶哑的气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率先闪身进去。
周默咬牙将陈小乐大半重量扛在自己肩上,紧跟而入。老K最后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防火门,沉重的门栓自动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里,就是蜂巢“特殊医疗部”的地下核心!秦瞳用命换来的信息,指向陈正被困的地方!
哑女显然对这里极其熟悉,她像一道无声的阴影,沿着空旷的金属走廊快速移动,避开天花板上那些缓缓转动的监控探头死角。周默和老K拖着陈小乐,尽量跟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法想象的恐怖。
哑女突然在一个标着【b7-03】的金属门前停下。她侧耳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听了两秒,随即从粉色围裙的夹层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黑色卡片,在门旁的感应区快速一刷。
“嘀。”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走廊里更浓烈十倍的、混杂着血腥、消毒水和浓重药味的空气猛地冲了出来!门内灯光昏暗,只能看到各种复杂医疗仪器的轮廓,屏幕上跳动着意义不明的数据曲线,发出规律的电子音。房间中央,隐约可见一张病床的轮廓,上面躺着一个被各种管线缠绕的身影。
陈正!
周默心头狂震,就要往里冲!
“等等!”老K猛地一把拽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内靠近地面的位置!那里,一股极其淡薄的、带着微弱甜腻气味的淡绿色烟雾,正如同有生命般,贴着地面缓缓从门内溢出,接触到走廊冰冷的金属地板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
毒雾!母巢的清除程序已经渗透到了这里!
“妈的!里面在放毒!”老K低吼,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形。
就在这时,哑女的身体猛地一晃!她一直戴着的口罩边缘,渗出几缕暗红的血丝!显然,在奶茶店她吸入的毒雾虽然不多,但神经毒素已经开始发作!她强撑着,嘶哑地挤出几个字:“通…通风…阀门…在…在…”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走廊尽头,一个被巨大管道包裹的、类似设备间的方向,话没说完就靠着墙壁软软滑倒,昏死过去。
通风阀门!必须关闭毒气来源!
周默当机立断,将半昏迷的陈小乐轻轻放在哑女身边:“老K!你看住他们!我去关阀门!”
“小心!”老K只来得及吼出两个字。
周默像离弦之箭,朝着走廊尽头那团巨大的管道丛冲去!低沉的嗡鸣声在这里变得震耳欲聋。绕过几根粗大的银色管道,一个嵌入墙壁的金属控制面板出现在眼前。面板上布满各种阀门旋钮和指示灯,其中几个关键的阀门手柄上亮着刺眼的红灯!面板下方,一个半人高的检修口敞开着,里面是更加密集交错的管道,一股股淡绿色的毒雾正从其中一根主管道的破裂处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
毒气源头!主管道破裂!
周默想都没想,弯腰就钻进狭窄的检修口!里面空间极其逼仄,弥漫着浓烈的毒雾和灼热的蒸汽!他屏住呼吸,强忍着刺眼的气体和眩晕感,目光急速扫视!主管道上一个巨大的球形黄铜阀门是控制枢纽!但阀门巨大的手轮已经被炸飞了一半,断裂的金属茬口狰狞地扭曲着,剩下的半截手轮卡死在关闭位置,根本无法转动!毒气正是从阀门体与管道连接处的裂缝中疯狂喷射!
需要工具!需要巨大的力量把它强行关死!
周默心急如焚,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只有那台旧诺基亚板砖。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带着尖锐棱角的东西——是那半截在老K车间里,被cerberus红光熔穿后又被他强行掰断的、属于陈正的手铐链子!他一直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像一块提醒自己敌人残酷的冰冷勋章。
这截断链只有十几厘米长,但通体由高强度特种合金打造,在杂物间的高温熔穿和暴力断裂后,边缘扭曲变形,如同一条凝固的、狰狞的钢铁毒蛇!
没有时间犹豫了!周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他掏出那截冰冷沉重的断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扭曲变形的、最尖锐的那一端,朝着黄铜阀门手轮断裂的轴心孔洞猛捅进去!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极其刺耳的金属摩擦扭曲声猛然炸响!断链的尖端死死卡进断裂的轴孔里,粗糙的合金边缘与黄铜阀体剧烈摩擦,迸溅出几点微弱的火星!周默双手死死抓住断链暴露在外的部分,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额头青筋暴跳,用尽吃奶的力气,如同在撬动一座大山,朝着阀门关闭的方向狠狠一别!
“吱嘎——咔!!!”
更响亮的金属呻吟声爆发!整个管道都在剧烈震动!扭曲的断链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它的尖端如同打入岩石的楔子,死死地楔进了阀门轴心!伴随着这刺穿耳膜的钢铁嘶吼,那卡死的半截黄铜手轮,竟然真的被这股蛮力撬动,极其艰难地、一丝丝地…转动了!
淡绿色的毒雾喷射肉眼可见地减弱了!
***
b7-03病房内。
陈正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线缆,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显示着他微弱的生命体征。高浓度的镇静剂和残留的神经毒素如同厚重的泥沼,将他残存的意识死死拖在黑暗深渊。模糊的白色灯光,仪器单调的滴滴声,还有那越来越浓的、带着甜腻死亡气息的毒雾…一切都像是在将他拖向永恒的寂静。
就在这时——
“嘎吱——!!!”
那声来自走廊深处、穿透厚重金属门的、极其刺耳的金属摩擦扭曲声,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陈正混沌的意识深处!
这声音…
这声音!
不是幻觉!
一股电流般的剧痛猛地窜过陈正的大脑!破碎的画面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瞬间迸射开来!
刺眼的白光!
冰冷的金属束缚椅!
头上勒紧的、布满线缆的金属头环!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身影,手里拿着注射器,针筒里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还有…还有这声音!这金属摩擦扭曲的声音!就在那个身影身后!一台巨大的、布满管道和阀门的机器!一个阀门卡死了!穿着蓝色维修工服的人正用扳手粗暴地撬动,发出同样刺耳的“嘎吱”声!而那个白大褂,似乎很不满地回头呵斥了一句什么…
记忆的碎片疯狂闪烁、碰撞!
金属扭曲声…阀门…白大褂…暗红色的液体…束缚椅…痛苦…
疗养院!地下b7层!活体实验!
“呃…啊!” 陈正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嘶鸣!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抽搐!
“滴滴滴!滴滴滴!”
连接在他身上的生命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心率曲线如同过山车般骤然飙升!血压数值瞬间冲破危险阈值!
“怎么回事?”病房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白大褂、一直沉默监控的身影(正是之前洗手间里那个医生)猛地站起,冲到病床前,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据。他迅速拿起一支强效镇静剂。
但陈正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那刺穿灵魂的金属扭曲声仿佛唤醒了他体内某种被药物强行压制的、源自求生本能的狂暴力量!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被痛苦记忆和滔天怒火点燃的血红!像两团燃烧的、来自地狱的复仇之火!
他看到了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那张脸瞬间与他记忆碎片里那个拿着暗红注射器的身影重叠!
“是…你!” 陈正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来自深渊的恨意!他挣扎着想要抬起那只被老K糊过黑膏、依旧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仿佛要扼住对方的喉咙!
医生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厉,手中的镇静剂针头毫不犹豫地朝着陈正颈侧的静脉扎去!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
“咣当!”
病房的金属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
周默浑身沾满油污和绿色的毒雾残留,像刚从地狱爬出来,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截扭曲变形、沾着黄铜碎屑的断铐链,闯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目眦欲裂的陈正,和那个正要将毒针刺下的白大褂!
“住手!” 周默的怒吼在病房里炸响!手中的断铐链如同愤怒的投枪,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那个医生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