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东门彻底沦为人间地狱。灰色的鸽群如同死亡的旋风，在惊惶四散的人群头顶疯狂盘旋俯冲。每一次扑打翅膀都带起腥风，每一次爪子的幽蓝寒光闪过，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随之而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搐倒地。空气中弥漫着鸽子羽毛的腥臊、神经毒剂那若有若无的甜腻杏仁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救命！救救我妈妈！”
“那鸽子抓了我！我的手！我的手动不了了！”
“医生！医生在哪？！”
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维持秩序的警察被疯狂奔逃的人群冲得东倒西歪，救护车的鸣笛被绝望的哭喊淹没。那位穿着绸缎舞服的王大妈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剧烈地抽搐，嘴角溢出白沫，瞳孔涣散，生命正在被Vx-7的神经毒素飞速抽离。
金元宝在周默怀里如同一个通了高压电的金色毛球，炸开的绒毛根根直立，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得几乎散架。它对着混乱的鸽群和水塔方向发出持续不断的、凄厉到变调的“吱吱”尖叫，乌溜溜的小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这尖叫声不再是预警，而是濒死的哀鸣，仿佛下一秒那无形的次声波和致命的幽蓝爪子就会降临在它自己身上！
“妈的！那鬼盒子还在叫！”老K被陈小乐和赶来的另一个警察搀扶着，那条伤腿让他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混乱蔓延，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广场中央那个伪装成摄像机的黑色方盒设备。设备顶端的微型抛物面天线，如同死神的指挥棒，持续不断地发射着那令人心悸、催动鸽群疯狂的次声波。“得毁了它！不然那群扁毛畜生停不下来！”
“怎么毁？！冲过去吗？鸽子全疯了！”陈小乐看着那些眼睛血红、悍不畏死扑向任何移动目标的灰鸽，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他紧紧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形的声波攻击。
“声波…核心是声波！”秦瞳忍着左臂复位后的剧痛，靠在长椅上，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发，声音却异常清晰，“那设备…发射的是特定调制频率的次声波…诱导攻击…驱散鸽群的关键…是干扰！用更强的、同频或反相的声波…打乱它的控制信号！”
“更强的声波？现在上哪找…”周默的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他右眼的灼痛感在混乱的声波环境中似乎被放大了，视野边缘的血色噪点疯狂闪烁。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落在了陈小乐斜挎在腰间的一个不起眼的、印着卡通仓鼠图案的帆布包上！
那个包！是陈小乐从不离身的“百宝袋”！里面装着他照顾宠物用的各种零碎——梳子、零食、温度计…还有！
“小乐！”周默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你的包！那个驱猫赶鸟的报警器！还在不在？！”
陈小乐被周默吼得一愣，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挎包。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起来！几袋宠物零食、几个空药瓶被胡乱地扒拉到地上，终于——
他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塑料外壳有些磨损的黑色小方盒！方盒正面有几个简单的按钮和一个微型扬声器网格，侧面还有一个调节旋钮和一个小型液晶屏！
“在！在！默哥！这个行吗？！”陈小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高高举起那个小方盒。这正是他宠物店“毛茸茸星球”用来驱赶附近野猫和捣乱鸟类的**便携式禽类\/小动物驱赶报警器**！原理就是发射特定频率的声波，让动物感到不适而离开。
“行不行得试试！快！找它的频率！”周默语速快得像子弹，“秦瞳！那鬼盒子的次声波频率大概多少？！”
秦瞳紧盯着那个黑色方盒设备，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蜂巢内部关于声波武器的零散资料。“…诱导攻击…鸽子…Vx-7载体…频率…低频段…15到20赫兹！次声！功率很强！”
“15到20赫兹！”周默立刻看向陈小乐，“小乐！调你的报警器！我记得你以前在店里实验过！笔记本！你那个记录鸟类行为的笔记本！上面有数据！”
陈小乐瞬间福至心灵！他手忙脚乱地从帆布包最里层掏出一个皱巴巴、封面画着卡通猫狗的小笔记本！飞快地翻动着！纸张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日期、时间、天气、以及…**不同声波频率对店内寄养鸟类（鹦鹉、文鸟）的行为影响数据**！这是他在“毛茸茸星球”无聊时的实验记录！为了找出最有效又不伤害鸟类的驱赶频率！
“找到了！找到了！”陈小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他指着其中一页，“上个月！隔壁装修低频震动，店里那只大葵花鹦鹉烦躁炸毛的频率记录！17赫兹左右！持续时间长了会引发攻击行为！跟秦瞳哥说的接近！”
“17赫兹！调反相干扰模式！”周铭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记得陈小乐这个高级点的报警器有这个功能！
陈小乐的手指因为紧张而颤抖，他用力旋动报警器侧面的频率调节旋钮，老旧的小液晶屏上数字艰难地跳动，最终定格在**17.0 hz**。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大拇指重重按下了那个标注着“**Φ**”（相位）符号的按钮！报警器发出一声轻微的“滴”声，液晶屏上一个小小的反相波形符号亮了起来！
“给我！”周默一把夺过报警器！入手是塑料的冰凉。他将功率旋钮猛地拧到最大！然后，如同举起一柄无形的长剑，将报警器的扬声器网格，死死对准了广场中央那个正在制造死亡混乱的黑色方盒设备！
“给老子——**闭嘴**！！！”
周默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启动键！
“嗡——————！！！”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低沉、更加浑厚、带着强烈震荡感的**次声波**，猛地从那个小小的报警器扬声器中爆发出来！这声音并非尖锐刺耳，而是如同沉重的战鼓在胸腔内擂响，又如同深海巨兽的低沉咆哮！它霸道地穿透空气，带着陈小乐笔记本记录的精准反相频率，狠狠地撞向黑色方盒持续发射的控制声波！
无声的碰撞在空气中炸开！
肉眼可见的，空中那片翻滚的、如同死亡乌云般的鸽群，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巨网当头罩住！
“咕？！”
“咕咕——？！”
疯狂的红眼灰鸽们发出了混乱而痛苦的嘶鸣！它们不再整齐划一地俯冲攻击，而是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剧烈地翻滚、乱撞！有的鸽子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砸在草坪上扑腾；有的则像无头苍蝇般互相撞击，羽毛纷飞；更多的则是痛苦地拍打着翅膀，试图摆脱那侵入脑髓的、令它们本能感到极度不适和方向错乱的震荡波！
黑色方盒设备顶端的微型抛物面天线，似乎感应到了这强大的同频反向干扰，轻微地震颤起来！它发出的控制次声波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衰减！
“有效！继续！别停！”老K激动地大吼，差点从临时担架上蹦起来，扯动了伤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周默死死按住启动键，手臂因为持续的输出而微微颤抖。报警器小小的塑料外壳开始发烫，内部的微型扬声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但他不敢松手！鸽群的混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警察！掩护他！目标那个黑色三脚架上的盒子！”秦瞳冲着旁边几个终于稳住阵脚、举枪却不知该射鸽子还是射设备的警察嘶吼。
几个反应快的警察立刻明白了意图！他们不再试图驱散混乱的鸽群（那只会引来更疯狂的攻击），而是将枪口对准了广场中央那个兀自震颤的黑色方盒设备！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在混乱的公园里格外刺耳！
子弹呼啸着穿过混乱飞舞的鸽群间隙！
“噗嗤！”“当啷！”
两发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黑色方盒！塑料外壳瞬间爆裂！内部的精密电路板暴露出来，闪烁着最后的电火花！那持续发射的、催命符般的次声波戛然而止！
几乎在声波消失的同一瞬间！
空中那些如同陷入癫狂的灰鸽，眼中的血红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疯狂和攻击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和茫然！它们发出混乱而虚弱的“咕咕”声，不再攻击人群，而是本能地拍打着翅膀，四散飞逃，只想尽快远离这个让它们痛苦和恐惧的地方！那片致命的灰色乌云，顷刻间消散无踪！
混乱的广场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人们压抑的哭泣、伤者的呻吟，以及倒在地上中毒抽搐的受害者。危机暂时解除，但创伤深重。
“呼…呼…”周默感觉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他松开按钮，那个小小的报警器外壳滚烫，扬声器网格冒着淡淡的青烟，彻底报废了。他脱力般后退一步，靠在一棵树上。
“元宝？”陈小乐第一时间看向周默怀里的金元宝。
小家伙的尖叫停止了。它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在周默手心，炸开的绒毛慢慢软塌下来，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那种极致的恐惧已经褪去，只剩下虚弱的“哼哼”声，小眼睛疲惫地半闭着。
“好…好小子！”老K看着陈小乐，又看看他那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和报废的报警器，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老子后继有人”的欣慰，“…你那破笔记本…真他妈…立大功了！”
秦瞳也松了口气，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嘴角还是扯出一丝虚弱的弧度。
然而，周默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右眼的灼痛感并未因鸽群散去而减弱，反而在刚才全力催动报警器时变得更加尖锐。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公园东侧围墙外那座废弃水塔的塔顶！
塔顶空空如也。秦牧之早已消失。
但就在周默目光扫过塔顶的瞬间，他口袋里那个同样在“频段风暴”中幸存下来、只是屏幕碎裂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简短的、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弹了出来，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清晰的、不断闪烁的**坐标定位信号**！信号的源头，赫然指向城市另一端——绿洲疗养院的核心区域！
信息下方，还有一行自动生成的、来自林柚远程植入的追踪程序的提示小字：
**【反向追踪成功！母巢次级节点定位：绿洲疗养院地下b3 – 生命摇篮中心。信号源特征：匹配度99.7% – 秦牧之。】**
周默瞳孔骤缩！林柚！她在重伤之下，竟然利用秦牧之刚才可能用于观察现场的设备信号，完成了反向锁定！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废弃水塔内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个隐藏的监控屏幕前。
秦牧之看着屏幕上公园里混乱平息的画面，尤其是陈小乐拿着笔记本和报警器的特写镜头（显然是公园其他监控捕捉到的），他那张儒雅的脸上没有任何失败后的恼怒，反而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个饶有兴味的、冰冷的弧度。
“有趣的…小生物学家…”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目光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看来，‘毛茸茸星球’…需要一次深度‘探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