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夫人视线扫过去。
“你谁?”
何三夫人忙自报家门:“民妇是少詹事府上……”
荣国公夫人:“少詹事府?”
她似在回忆。
“要是没记错,少詹事府上的当家主母,三月前被我打了一巴掌。”
三夫人笑僵在嘴角,不敢吭声。
荣国公夫人蹙眉,当时那一记耳光打得她手生疼,回府后连着敷了好几日药膏才好。
不过,既然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就吃点亏吧,总不好再计较。免得叫人觉得她心胸狭隘。
“放心。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混为一谈。”
不过……
她眯了眯眼:“你既然是别府的,怎的反倒摆起主人招呼我的架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明家的主子。”
话毕,她嗤笑一声。
“你来明家做甚?”
何三夫人战战兢兢,哪有方才的从容:“这……”
“算了,我不想听。”
荣国公夫人抬了抬下巴,傲慢:“我既来了,你可以走了。”
何三夫人离了明府,心头惶惶难安,左思右想也不知自己究竟在何处得罪了这位贵人。
人一走,明老太太颇不知所措。不过,想着明蕴救过戚老太太,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夫人请上座。”
“敢问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荣国公夫人没动。
“路过。”
她不咸不淡:“进来看两眼。就是不知有没有坏了明家的好事。”
这让明老太太怎么回?
她实在猜不到荣国公夫人的来意,正斟酌着用词,就听似笑非笑的一句。
“明家在权贵里头是不起眼,可到底是尚书府,门槛怎么低的谁都能踏进来?”
一个两个三个……提亲的,还有没有完。若什么人都能来求娶,倒显得令瞻也跟着掉了身价。
明老太太正琢磨话中意。
“明蕴呢,让她出来见我。”
荣国公夫人心道既然来都来了,正好见见人,摆一摆未来婆婆的款儿,立立规矩。
吴婆子忙在明老太太耳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明老太太听后拧眉,对荣国公夫人恭敬道:“蕴姐儿前脚出了门,我这便让人把她叫回来。”
荣国公夫人皱了皱眉。
难道要她在此处干等着?
那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算了。”
荣国公夫人歇了逗留的心思。见她要走,明老太太忙要亲自送。
“不必。”
荣国公夫人可不想折腾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明老太太只好让吴婆子相送。
经过假山,忽闻一阵清越琴声,荣国公夫人不由驻足,循声望去。
“谁在抚琴?”
要不是顾及荣国公夫人在,吴婆子脸都要黑了,上前一步挡住荣国公夫人视线。
“府上二娘子随便弹着玩的,夫人不必当回事,您这边请。”
话音方落,琴声骤歇。
明萱穿着一身素净衣裙,弱柳扶风般从里头走出来。她朝这边怯怯看了一眼,似是犹豫,终是缓步上前,抱着琴微微屈膝。
“给夫人请安,萱儿不知府上有贵客,惊扰之处还望恕罪。”
明萱是存心的。
此次归家,她处处受冷落,便是嫡亲兄长明卓也待她不如往日亲厚。
老太太分明许诺过要为她寻门好亲事。
偏这些日子媒人踏破门槛,明蕴不识抬举统统回绝,老太太竟也由着她,全然未替自己打算。
她岂能甘心?
听闻连荣国公夫人都登了门,这份不甘更是灼得她心口发疼。
明萱暗忖,定要在贵人跟前留个印象,总归没有坏处。明蕴都能攀上贵人,她为什么不行?
荣国公夫人随意瞥她两眼。
作为真正柔弱的她,一眼便瞧出明萱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矫饰。
身边的婆子低声耳语。
“夫人,明家二娘子是后娘生的,同那位向来不睦。”
荣国公夫人似没听到。
管她睦不睦。
同明蕴便是情如亲姐妹,她要收拾人,难道还要看在明蕴的面上稍微收敛了?
她瞧着故作怯态的明萱,唇角泛起一丝讥诮,言语间毫不容情。
“也是怪事了。”
“我前脚来时不见你弹,眼下要走了,你就冒出来弄出声响。嘴上告罪,却专挑我路过时献艺。”
她侧头同亲信婆子道。
“这套近乎的伎俩,隔三差五就有人给我演一出,我都看腻了。”
荣国公夫人想了想:“这还是抚琴最难听的一个。”
不然,她也不会特地停下来问了。
婆子笑:“许是明二娘子自认琴意高超吧。”
“也不知有些人怎么想的,平日给夫人提鞋都不配,倒自以为能入夫人的眼。”
“实在招笑。”
吴婆子垂首屏息,大气都不敢出。既嫌明萱丢人现眼,又恐国公夫人降罪。
她狠狠剜了瑟瑟发抖的明萱一眼,这才战战兢兢地躬身将贵客送出门外。
————
明蕴尚不知府中变故,下了马车便直奔食鼎楼三楼。
刚转过廊角,就见霁五静立在雅间门外。
见她亲自在外守着,便知里头还有谁。
果然,霁五上前告知:“爷正好在附近办事,得知小主子在,特地过来看看。”
明蕴略一颔首,推门而入。
雅间内的人正相持不下,谁都不曾留意到门口的动静。
她绕过屏风抬眼望去,不由眉尖微挑,索性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观起局来。
允安原本坐在戚清徽对面,那边还摆着他用了一半的碗筷,和几块啃剩的骨头。
可这小家伙不知何时蹭到了戚清徽身边,先是小心翼翼地挪近,见对方没有推拒,便得寸进尺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爹爹。”
戚清徽身体僵硬,试图把他拉开。
可小家伙软软的,他唯恐力道重了伤着,倒有些无从下手。
“坐回去。”
允安仰头,格外深情款款:“爹爹。”
戚清徽不再从容,更不太能接受突如其来的亲昵,眼颤了颤,低声:“别耍无赖。”
“容我好好思量,再决定应不应你。”
允安纳闷:“可爹爹不是就喜欢无赖吗?”
戚清徽蹙眉:“谁说的?”
允安抿唇:“我只是抱爹爹不撒手,仅此而已。”
明蕴心头一跳,唯恐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正要开口阻拦,却已来不及了。
怕戚清徽不信,小崽子很大声。
“同娘亲坐在爹爹腿上死活不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她要什么爹爹不都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