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玩家联盟总部,战争的阴云尚未散去,却已进入了另一种节奏——一种紧绷如弦、蓄势待发的休整期。朱建军的归来,如同一块沉重的磨刀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压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钱多多感觉自己快要被榨干了。他那间堆满账册、算盘和各类物资样本的库房,如今成了联盟最繁忙的“战场”。
铜板地狱:他摊开三本巨册,一本记录着抚恤金发放明细(阵亡玩家Id、等级、贡献度换算的银两、额外抚恤),一本是装备维修清单(破损等级、所需材料、铁匠铺报价),一本是采购清单(金疮药、解毒散、雄黄粉、火油、弩箭、玄铁锭…)。算盘珠子拨得火星四溅,嘴里念念有词:“抚恤金…八万七千三百两…维修费…嘶,这帮兔崽子打仗真费装备,五万两打底…采购?老子的心在滴血!十五万两!还得找乔帮主和武当冲虚老道打秋风!妈的,仓库里那些带毒的低阶装备得赶紧出手,找星宿海那帮喜欢玩毒的冤大头去!”
物资调度: 他面前站着几个生活玩家头目。“药师!回春堂那边的高级金疮药配额再加三成!价格?我管他张老头肉疼不疼,告诉他,不卖以后别想从我们这拿到万毒窟的稀有药材!”“铁匠老李!玄铁软甲优先供应狼牙和第一攻坚团!工期?日夜两班倒!工钱翻倍!告诉兄弟们,熬过这关,分红管够!”“酒楼王胖子!肉!菜!酒!品质不能降!训练场那帮饿死鬼投胎的,伙食跟不上老子扒了你的皮!”钱多多的小眼睛里布满血丝,胖脸上的油汗就没干过,吼声在库房里回荡。
城西新开辟的巨大“演武场”,取代了往日的喧嚣集市,成了地狱般的训练营。
新兵炼狱: 数百名新补充的玩家,等级大多在80-90级(游戏设定等级上限为120级),穿着五花八门的低级装备,在龙战于野的咆哮声中瑟瑟发抖。“列阵!列个屁!你们当是逛窑子呢?给老子跑起来!负重三十斤,绕场二十圈!最后一百名,午饭减半!” 龙战赤裸上身,古铜色的肌肉贲张,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原木,亲自带队狂奔。他身后,是跑得口吐白沫、脸色发青的新兵蛋子。
实战模拟:场地中央,利用缴获的万毒窟机关部件和幻术阵法(由武当弟子协助布置)搭建了数个模拟场景:毒雾弥漫的狭窄甬道、尸傀突袭的乱葬岗、精英怪镇守的关隘。精锐玩家和老兵组成的小队,正在里面进行高强度的轮番实战演练。惨叫声、怒吼声、技能爆发的光效此起彼伏。龙战会亲自下场,扮演“守关boSS”,他那柄门板似的巨斧带着恶风,将演练失败的玩家小队一次次“送”回复活点(模拟死亡惩罚,扣除少量经验值和装备耐久)。“疼?疼就对了!在缥缈峰,死了可没复活点!给老子记住这疼!” 他的咆哮是演武场的主旋律。
影刃的静室成了情报的中枢,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和密报特有的火漆味。
缥缈峰七关: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缥缈峰的地形被详细标注。七个猩红的叉代表着关隘。老夫子手持朱笔,根据源源不断送来的零碎信息更新着:“哈大霸山门,新增‘裂地毒震波’,范围三十尺,需轻功卓越者诱其发力后破绽…桑土公左道,疑有‘腐毒尸傀’埋伏点三处…乌老大圣女像,‘腐骨毒域’范围扩大,中心点有‘引毒幡’波动…李秋水峰顶,‘六合毒罡阵’光柱位置偏移,疑似有变…”
星宿海暗流:另一张案几上,是关于星宿派的情报。几张潦草的画像(丁春秋、摘星子、狮吼子等),几份关于星宿海近期异常毒物流动和人员调动的密报。“丁春秋闭关…其大弟子摘星子频繁出入灵鹫宫外围据点…灵鹫宫运送毒虫的车队,有星宿派弟子沿途‘护送’…” 影刃眉头紧锁,用细笔在丁春秋画像与缥缈峰之间画上一条虚线,旁边标注:“勾结?交易?所图为何?”
枯荣疑云:一个单独的密封卷宗放在案头,标签写着“枯荣大师·万毒波动溯源(绝密)”。里面只有寥寥数语:“查,四十年前,吐蕃大雪山大轮寺,曾有一叛逃护法金刚,法号‘摩罗’,擅使‘腐髓毒掌’,后下落不明…其体貌特征与枯荣大师年少时…有三分相似?(存疑,需深入吐蕃查证)”。影刃看着这行字,久久不语。
朱建军的独立小院,是风暴中心唯一的“静”土,也是最不平静的地方。
佛毒角力: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寒玉榻上度过。褪去上衣,盘膝运功。淡金色的《易筋经》佛力在经脉中流淌,试图束缚、净化那如跗骨之蛆的墨绿色“五毒元炁”。每一次内息运转,体表的毒纹都如活物般明灭起伏,时而佛光占据上风,皮肤泛起金晕;时而被毒芒反噬,墨绿纹路狰狞毕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汗水混合着体内排出的微量毒质,在他身下汇成一小滩深色水渍。铁骨铮铮每日送来的“镇元化毒汤”,苦涩到足以让常人昏厥,他却面不改色地饮下,仿佛只是寻常清水。
云心月的守护: 云心月来得越来越勤,也越来越静。她不再只是远远看着,而是会在他运功的间隙,端上一碗精心熬制的药膳,或是一盏清心凝神的峨眉雪芽。她话很少,只是在他因剧痛而身体微颤时,那清冷的眸子里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坐在角落的蒲团上,默运峨眉心法。一股清冽柔和的内息,如同山涧溪流,无声无息地弥漫在斗室之中,巧妙地中和着那无处不在的毒气躁意,也抚平着朱建军因痛苦而紧绷的神经。
无声的靠近: 一次,朱建军体内剧毒骤然反噬,佛力一时压制不住,墨绿毒纹暴起,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云心月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他身侧,纤纤玉指带着清凉的峨眉真气,闪电般点向他心口几处大穴。指尖触及他滚烫汗湿的胸膛,两人皆是一震。朱建军抬眸,正撞上她近在咫尺的眼中,那强自镇定下掩不住的惊惶与关切。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云心月迅速收手,退后一步,脸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垂首低声道:“凝神…导气归元。” 朱建军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墨绿幽光似乎也柔和了一瞬,依言闭目,重新引导佛力。自那以后,云心月为他疏导内息时,指尖停留的时间,似乎总会长那么一息。
磐石的精钢机关臂在演武场角落发出低沉的嗡鸣。他独臂操控着这具杀戮机器,五指张开,淬毒的钢针如暴雨般射向五十步外的移动铁靶,针针命中红心,发出“咄咄咄”的闷响。
“还不够快!”铁骨铮铮如铁塔般立在一旁,声音冰冷,“李秋水的‘月影舞步’比这快十倍!换负重!左手加五十斤石锁!”
磐石默然,将沉重的石锁套在仅存的左臂上,再次举起机关臂。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钢铁上。其他狼牙队员或在练习用破罡弩精准点杀高速移动目标,或在两两对搏,招式狠辣简洁,全是战场上以命换命的杀招。他们沉默着,眼神却比手中的刀锋更锐利。盟主在毒与佛中煎熬,他们便在血与汗中淬炼,只为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成为最坚韧的盾与最锋利的矛。
苏州城依旧繁华,运河上画舫笙歌,但在玩家联盟的总部,空气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钱多多的算盘声、龙战于野的咆哮声、演武场的喊杀声、老夫子翻阅密报的沙沙声、以及静室中佛力与毒元无声的角力…共同奏响了一曲激昂而压抑的战前序曲。休养生息的表象下,利刃正在反复打磨,只待那指向缥缈峰的号角吹响。而在这肃杀的氛围中,一缕悄然滋生的情愫,如同石缝里顽强钻出的嫩芽,为这铁血的世界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柔色与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