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书店烘烤得温暖而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枣桂圆甜香，与书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温馨的氛围。
苏晚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盅刚刚炖好、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心情却如同那盅水下的余火，明明暗暗，起伏不定。
店门的风铃清脆地响起。
苏晚抬起头，看到陆沉渊推门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浅咖色的休闲西装，衬得脸色似乎不像昨晚那么苍白，但仔细看去，眉眼间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苏晚敏锐地注意到，他右臂的动作似乎比平时稍微僵硬一些，右手手背上贴着肉色的创可贴。
他果然来了，带着伤。
“陆总。”苏晚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疲惫的笑容，“您来了。”
“过来看看你。”陆沉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温和，“看起来气色还好，我就放心了。”
他的目光随即被桌上那盅显眼的红糖水吸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跳微微加速，脸上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刚炖的糖水，安神补气血的……昨晚吓到了，喝点热的舒服些。陆总要不要也尝尝？我炖了不少。”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像是顺便的客套，而不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陆沉渊深邃的目光从那盅糖水移到苏晚脸上，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苏晚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期待被认可厨艺的单纯表情。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陆沉渊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好啊，正好有点渴了。谢谢苏小姐。”
他竟然答应了！
苏晚心里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更紧张了。她拿来一个干净的碗，小心地给他盛了一碗，递过去的时候，指尖避免与他的接触。
陆沉渊接过碗，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
“味道很好，甜而不腻。”他放下勺子，评价道，目光再次看向苏晚，带着一丝探究，“苏小姐很会照顾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却又仿佛另有所指。
苏晚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碗：“自己一个人住，总要学一点。”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偶尔勺子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昨晚的事，”陆沉渊放下碗，打破了沉默，语气变得正式了一些，“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停电是人为的，那个袭击你的侍者，是职业人士，受人雇佣。”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抬头看他：“知道是谁雇的吗？”
陆沉渊摇了摇头，眼神微冷：“嘴很硬，还在审。但他的活动轨迹和通讯记录显示，和境外的一个势力有关联。”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苏小姐，你最近……或者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背景复杂的人？”
他又开始试探了。将问题抛回给她，观察她的反应。
苏晚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茫然和后怕：“背景复杂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人……陆总，您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恐惧和无助。
“不一定。”陆沉渊语气放缓，似乎想安抚她，“也可能是商业竞争对手的恶意手段，想通过打击项目合作方来干扰‘守望者’计划。我已经加派了人手，会确保你和项目的安全。”
他将动机引向了商业竞争，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苏晚知道，绝没有那么简单。那个“壁虎”联系的是“蚀影”组织活跃区域！
“让陆总费心了。”苏晚低声道谢，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扮演着一个受惊的普通人的角色。
“分内之事。”陆沉渊看着她，眼神深邃，“毕竟，你现在是项目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肯定她的价值，但苏晚却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他仍在强调她和项目的绑定关系，将她置于他的保护（或者说监控）之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项目安全和后续安排的场面话。陆沉渊似乎真的只是来告知一下调查进展和表示关心，并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
那碗红糖水，他喝了一半。
他站起身，准备告辞。
苏晚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略显僵硬的右臂上，那句关于他伤势的问候在嘴边盘旋，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没有立场问，他也不会说实话。
就在陆沉渊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
“对了，这个，”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和她捡到的一模一样的银色袖扣，带着“L”暗纹，“昨晚好像掉了一枚，苏小姐有看到吗？可能是扶你的时候不小心蹭掉的。”
来了！他果然发现了！而且用这种看似随意的方式问了出来！
苏晚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是在试探她是否捡到了袖扣？是否看到了上面的血迹？
她强迫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仔细看了看他掌心的袖扣，然后摇摇头：“没有注意到诶。昨晚太乱了……需要我帮您在店里找找吗？”她表现得毫无破绽。
陆沉渊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袖扣放回口袋，笑了笑：“不用了，小东西而已，可能掉在别处了。不重要。”
他说“不重要”，但苏晚知道，这绝对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试探。
他点了点头，转身推门离开。
风铃轻响，书店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那淡淡的甜香和满室的阳光。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窗外他的车驶离，手心微微出汗。
她走到桌前，看着那剩下的一半红糖水，和他用过的碗，心情复杂难言。
刚才那一刻，她几乎就要忍不住问他伤得重不重。
但最终，还是演完了全程。
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枚被她擦干净的袖扣，放在指尖摩挲。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此刻，车内的陆沉渊，看着后视镜里那家越来越远的书店，眼神晦暗不明。
他抬起右手，看着手背上贴着的创可贴，又想起那碗温度恰到好处的红糖水。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红枣、桂圆、枸杞、红糖……都是补血安神的东西。”
“苏晚……你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