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次卧里。
沐倾颜背靠着紧闭的房门,身体微微发抖。
餐厅里传来的巨大碎裂声像重锤砸在她心上,让她瞬间白了脸。
他……竟然发这么大的火?
委屈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比刚才在餐厅时更甚。
六年了……他们之间真的变了太多。
当年图书馆那个带着酒气的、强势又笨拙的吻,曾经让她心跳如鼓,面红耳赤了好几天,也让她暗暗欢喜了好久。
可后来,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疏离。
她鼓起勇气靠近,换来的只有更深的冷漠。
所以,当他说出那句“我不喜欢你”的时候,她信了。
心碎了一地,也彻底死了心。
契约对象……是她主动提出的,带着报复的快意,也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厉老爷子装病骗她,她气疯了!
她恨厉家的算计,更恨厉沐言的“默认”和“配合”!
所以,她签了那份契约,带着一种“既然你们要演戏,我就陪你们演到底,但休想得到更多”的决绝。
她要证明,没有厉太太的光环,她也能在沐氏站稳脚跟!
她要让厉老爷子看看,他的算计有多可笑!
可是……厉沐言,你知道吗?
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虽然带着愤怒和不甘,但心底深处……我是真的,真的想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厉太太啊!
哪怕只是演戏,哪怕只有短暂的时间。
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是我六年前就不敢奢望的梦。
我知道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包括……你对我的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朦胧的好感,也早已在时光和我的“不识趣”中消磨殆尽了吧?
所以你才会说“生育工具”,所以你才会锁着主卧,所以你才会对我的靠近无动于衷。
沐倾颜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外面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她冰冷的心。
餐厅的狼藉和次卧的沉寂,被厚重的门板隔开,如同隔开了两个同样伤痕累累、却无法理解对方的世界。
一个在无声地舔舐着被误解的伤口和汹涌的醋意与卑微的期盼,一个在无声地咀嚼着逝去的悸动和冰冷的现实。
六年前的图书馆灯光与此刻别墅的冷雨交织,契约的冰冷文字下,掩盖的是两颗同样渴望靠近却又彼此刺伤的心。
时间改变了太多,唯独没改变那份深埋心底、却已面目全非的在意。
次卧的门被轻轻拉开,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新气息飘散出来。
沐倾颜换上了柔软的睡裙,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水滴沿着发梢滚落,渗进棉质的布料里。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敲下几个字发送出去。
[沐倾颜]:厉沐言,我们谈谈。
主卧内,厉沐言正站在窗边,指尖夹着一支明明灭灭的烟,脚边是散落的烟蒂。
手机的震动让他身体一僵。他瞥了一眼屏幕,那行字像冰锥刺入心口。
谈谈?谈什么?谈解除契约?谈她终于受够了?
巨大的恐慌和更深的疲惫瞬间攫住了他。他不能谈,不敢谈。
他怕从她嘴里听到那个他无法承受的字眼。
他烦躁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窗台上,深吸一口烟,任由辛辣的烟雾灼烧着喉咙,试图麻痹那颗失控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主卧外一片死寂。就在厉沐言以为她放弃时——
“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横。
“厉沐言!开门!”
吹完头发沐倾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而冰冷。
厉沐言浑身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卧室深处——那个隐藏着他所有秘密的角落。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门外的沐倾颜等了几秒,耐心告罄。
“装死是吧?”
她抬脚,狠狠踹在厚重的实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砰!砰!砰!”
“厉沐言!你给我滚出来!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她不想再猜,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地煎熬下去!
今晚必须有个了断!
踹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厉沐言的心脏随着那踹门声疯狂擂动,他死死盯着那扇门,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书柜深处——那里有他偷拍她的照片,有她大学时随手做的小饰品被他当珍宝一样收藏。
绝对不能被看到!
就在沐倾颜几乎要抬脚踹第四下时,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里面是浓稠的黑暗。
厉沐言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声音沙哑紧绷:“什么事?”
客厅的光线从沐倾颜身后漏进来,勾勒出她纤细却倔强的轮廓。
她蹙眉,看着门内那片深不见底的黑:
“你搞什么?不用开灯的吗?做贼心虚?”
她敏锐地捕捉到他开门瞬间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有事说事。”
厉沐言避而不答,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只想尽快把她打发走,守住那个不堪一击的秘密。
沐倾颜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他微凉的手腕!
那触感让厉沐言浑身剧震,几乎是本能地想甩开,却被她更用力地攥紧。
她不由分说,拽着他穿过黑暗的走廊,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
“坐下!”
她命令道,自己先重重地坐进沙发里,仰头看着被迫站在她面前、脸色阴沉又透着狼狈的男人。
“厉沐言,我不想再跟你玩猜谜游戏了!也不想看你有嘴不说当哑巴,把误会堆成山!”
沐倾颜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今晚的事,我承认我有问题。沐氏拿下两笔重要合作,我确实高兴过头了,跟沈川还有林秘书讨论细节的时候,没注意时间!手机静音了也没看!这是我的错,我道歉!”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射向厉沐言:“但是!厉沐言!你也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去了!你手指是残废了吗?不会打电话?还是不记得我电话号码了?嗯?”
厉沐言被她吼得一愣,下意识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低声嘟囔:“……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