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末回来了。
却并非完整的归来,因为量子之海的烙印已深入他的本质。
他的身体时而凝实,时而会微微变得透明,边缘处有细微的量子光粒逸散又重组。
他的气息变得幽邃而冰冷,带着量子之海特有的令人不安的不确定性。
那份曾经纯粹的温柔中,似乎掺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量子之海的疏离与诡谲。
钟离末悬浮在量子之海的乱流中,剧烈地喘息着,赤色的双瞳剧烈颤抖,倒映着这片光怪陆离、冰冷无尽的恐怖美景。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勉强拼凑出完整的画面,却布满了裂痕。
他还记得布洛妮娅落下的眼泪, 记得芽衣的对自己的依恋,记得琪亚娜那双透着单纯与欢快的眼眸。
记得...幽兰黛尔看向自己的眼神。
还有....很多很多...
以及...自己被空之律者一点点吞噬的痛苦....身体化为光粒消散时的虚无感。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重获存在的茫然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钟离末再次撕裂。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半透明的手指。
这不是幻梦。
他以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被强行从虚无中拉了回来。
被那份来自遥远现实彼岸的、沉重而炽热的思念,以及量子之海冰冷而残酷的法则,共同重塑了。
自此刻开始,钟离末已不再仅仅是异世的旅客,自己已经成为了此世之子。
他是自量子之海深渊归来的亡魂,是承载着过往温柔与伤痛的奇迹造物,是身上永远刻印着非人烙印的....量子存在。
孤独感,如同最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
钟离末抬起头,赤色的双眸望向那片无法分辨方向的、沸腾的量子混沌。
呵...大家... 还在吗?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什么,却只有冰冷的、流动的能量穿过指缝。
钟离末忽然感觉到一股温柔的水流包裹住了自己,紧接着便就此失去了意识。
新西兰海岸线。
一个白发素衣的人影静静地躺在沙滩上,任由带着白色泡沫的波浪,一次又一次划过自己的脚踝。
是钟离末,他回来了,但只有这副身躯。
他的意识仍旧处在量子之海的辉光里重构,重塑灵魂与躯壳的剧痛如潮水般在神经末梢反复冲刷。
他感觉自己正蜷缩在冰冷沸腾的能量流中,瞳孔因巨大的茫然与残留的痛苦而失焦。
然而,在这片混沌之中,某些更深层的、被强行塞回的意识碎片开始闪烁。
那并非温暖的记忆,而是一种冰冷的、被刻意遗忘的既视感。
这短暂的恍惚,甚至未能持续一个心跳的时间,钟离末的意识波动便被一股强大、精密且熟悉的力量强行介入扭曲。
意识回归的瞬间,无形的约束场骤然降临,如同量身定做的囚笼,在瞬间就将他彻底禁锢。
尚未恢复力量被层层分解吸收,挣扎化为徒劳。
“你现在还很虚弱,暂时不要有动作了。”
那个平静无波、仿佛机械合成的男声响起,与钟离末意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产生了令人厌恶的共鸣。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由金光构筑的虚幻身影。
奥托·阿波卡利斯。
依旧是那身精心打造,用料考究的主教礼服,嘴角噙着那丝万年不变的、仿佛洞悉并玩弄一切命运的微笑。
但这一次,他话语中蕴含的意义截然不同。
“又见面了,我亲爱的老朋友钟离末,钟离末。”
奥托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掩盖不住那股冰冷的意味,“或者说...逐火之蛾首席执行官?”
“......”
钟离末没有说话,只是在脑海中思索着相关的记忆,明明自己没有在系统里留下自己的信息....
他无法想明白奥托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自己的信息,又是从哪里得到情报,知道自己这个[死人],会重新出现在世上。
(其实是虚空万藏背刺的,因为上一本的设定里,虚空万藏一开始就跟着主角,差不多算是最了解主角的东西....)
“看来,这方世界对你的包容,真的超乎我的想象。”
奥托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钟离末的反应,如同欣赏自己早已埋下的种子终于发芽,“你总是能给我惊喜,老朋友。”
“从与你的第一次相见开始,我从未预料到如今,你竟能以这种方式从彻底的虚无中归来...你的价值,远超我最初的预期。”
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收束感,钟离末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挣扎的打算,只是淡淡地问道,“那比安卡呢,你的承诺应该还算数吧?”
“当然,不管怎么说,比安卡也算是我的半个学生,我当然会信守承诺。”
奥托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园丁赞叹自己培育出的奇异花卉般的骄傲。
“我的好学生,天命的最强女武神,她已经拥有过你一次了,她将你视作珍宝,但却不去严加看管,所以才失去了你。”
“比安卡不是匠人,不懂得如何去呵护自己的宝物,现在的你,从灵魂到身躯,都不曾是她拥有过的样子,又何谈违约?”
“而一件珍宝,自然需要最顶级的匠人来雕琢,才能绽放出全部光彩。”
奥托话锋一转,声音里的那丝虚假的温和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属于交易的本质,“我与一位老朋友有个小小的协议。”
“她渴望得到你,而我...则需要她的一些小小帮助,以及确保你这件珍贵的资产处于最‘合适’的监管之下。”
他轻轻抬手,约束场再次收束强化。 “想必,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空间转移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下一刻,钟离末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带着淡淡灰白色调的房间内。
空气中带着一点淡淡的,科研人员常用的柑橘香味,这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哦呀哦呀~!终于送到了吗!奥托那家伙,倒还算是信守承诺。”
没有来得及调整状态,一个黏腻滑润、带着极度亢奋与迫不及待的女声在钟离末的耳边响起。
带着淡淡的熟悉,就好像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