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义正词严地宣称: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剥夺无辜生命的借口。可这般言论,与那些高高在上的卫道士有何区别?
……
……
就在苏落恒陷入沉思之际。
少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复仇的火焰重燃,长枪如毒蛇般刺向他的咽喉!
直到枪尖的寒意扑面而来,苏落恒才本能地横剑格挡。
\"铮!\"
金属交击之声清脆响起,火星四溅。
回过神的苏落恒转守为攻。
但他刻意收敛了力道,只想逼退对方。
方才那番话确实动摇了他的决心。
可——
少女深知胜算渺茫,绝望之下竟松开长枪,主动迎向锋利的剑刃。
\"噗嗤!\"
剑锋穿透单薄的胸膛。
鲜血浸透了墨绿色斗篷,在地面绽开妖艳的花。
濒死之际,她的眼中唯有刻骨恨意。
苏落恒的心脏骤然紧缩。
——
与此同时,少女气若游丝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凭什么...审判...我们...\"
每个字都像钝刀割在心头。
她死死盯着苏落恒,染血的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
随后用力推开长剑。
\"哗——\"
血瀑喷涌而出,身躯如断线木偶般后仰。
倒下前,她最后望向村庄的方向。
终于,眼睑缓缓闭合,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
少女死了。
死于他的剑下。
苏落恒僵立原地。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那些话语在耳畔不断回响,连魂导剑消散都未曾察觉。
她说得对......
我又能改变什么?
若易地而处,我能给出更好的方案吗?
既然无力扭转局面,又有何资格指责他们?
除非......找到新的出路。
苏落恒低声呢喃,神情恍惚。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雪帝缓步而来。
她其实一直暗中跟随苏落恒,只是未曾现身,直到此刻。
方才的对话,她尽数听入耳中。
见他这般模样,雪帝轻叹一声。
她清楚这些话对苏落恒的冲击,毕竟这是他初次直面这些。
可这,亦是强者之路的必经之途。
思及此,雪帝停在他身旁。
“雪姐……”
苏落恒抬眼,眸中罕见地浮现迷茫。
相识至今,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神情。
“人的一生,至少要经历两次成长。”
雪帝轻轻按住他的肩,语气难得柔和,“第一次,是明白这世界并非如你所想。”
“第二次,是发现有些事终究无能为力。”
“经历过这两次,你才能真正成熟,成为强者。”
苏落恒依旧沉默。
雪帝却洞悉他的心思,继续缓声道。
“其实,他们并没错。”
“即便你能赌气护他们一时,又能护一世吗?”
“这世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多,无论魂兽还是人类,皆是如此。”
“你能保证永远庇护所有人吗?”
“所以……弱小,本就是一种罪。”
“平等,不过是虚妄。”
“至少在当下,它只是弱者逃避现实的借口。你我皆无力改变。”
“他们的做法虽极端,但比起死于邪魂师之手,已是最好选择。”
“……”
雪帝的话一字一句,沉沉压在苏落恒心头。
令他呼吸都变得滞重。
长久的静默后。
苏落恒最后望了一眼村庄,默然离去。
虽经宽慰,他仍难以释怀,胸中郁结难消。
那人抛出的问题,始终萦绕心头。
若他亲眼目睹邪魂师的恶行,面对无辜村民,又会如何抉择?
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还是另有选择?
苏落恒自问,却无答案。
毕竟,这一切只是假设。
真到那时,谁又能断言?
“……”
雪帝再度轻叹。
她知道,苏落恒心结未解。可有些事,终究只能靠他自己化解。
……
……
“轰——!”
巨响声中,村庄彻底湮没于群山。
邪魂师、村民、史莱克监察团,皆长眠于此。
这是雪帝所为,将他们葬于群山之中或许是最合适的结局。
离开村子后,苏落恒并未走远。
他们在林间寻了片空地,简单安顿下来。
夜色渐沉,四周一片寂静。
唯有虫鸣鸟啼,时远时近。
苏落恒盘坐调息,试图静心修炼。
村民的事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他明白这些不是现在该考虑的,可那些纷乱的念头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
唯有修炼,或许能稍稍平复心绪。
雪帝知晓缘由,只是静静守在一旁。
\"......\"
他的心绪依旧纷乱。
即便打坐冥想,也难以真正静心。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雪帝与那人的解释。
他们了无辜村民。
这是苏落恒无法认同的。
但无论他多么愤怒、多么难以接受,都不得不承认——在同样的情况下,他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或许有人会说,彻底铲除圣灵教,杀光所有邪魂师就行了。
苏落恒也曾这样想过,但这并不现实。
即便杀尽现有的邪魂师,仍会有新的恶念滋生。
武魂的觉醒充满随机性。
只要人类还在繁衍,邪魂师就难以根除。这是武魂特性决定的,根本无法杜绝。
至于覆灭圣灵教......
说来简单,实则艰难。
论实力,即便圣灵教最强之人,也敌不过雪帝。
难的是找不到他们。
即便找到,邪魂师也擅长断尾求生。
正因如此,尽管大陆各方常年围剿,邪魂师却愈发猖獗,最终形成了圣灵教这样的庞大组织。
即便原着中霍雨浩覆灭了圣灵教,万年后他们不依旧死灰复燃,甚至变本加厉吗?
事实证明,这条路行不通。
至少眼下并不现实。
只要邪魂师存在,悲剧就会不断重演。
他可以谴责他们的行为。
但前提是能提出更好的方案。
若能在同样处境下拿出更优解,哪怕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也无妨。
可惜,苏落恒没有更好的办法。
既然无法解决,便没资格否定他们的做法。
无法断言这是【正义】,即便对方是他厌恶的史莱克之人。
但是——
苏落恒虽理解他们的选择。
可这样的手段,这样的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别无他法。
这,正是他迷茫的根源。
......
……
光阴流转。
转眼间,晨光破晓。
朝阳初现,洒落万道金辉。
晨曦的暖意悄然弥漫,却未能融化苏落恒眉间的郁结。
他依旧紧闭双眼。
仿佛仍被困在那片迷惘的深渊中。
“……”
雪帝刚要迈步,却忽然停住。
冥想?
不……这是更深层的顿悟!
她的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此刻的困境对苏落恒而言,既是劫难,亦是契机。
若能挣脱,此后心境将再无滞碍;若沉沦其中,恐将滋生心障,难以解脱。
更何况……
苏落恒所陷的迷障非比寻常。
她知晓他挣扎的根源。
正因如此,她更想看看他能否破局?
是涅盘重生,还是坠入深渊?
“……”
思绪翻涌间,雪帝眸光微敛。
一抹忧色悄然划过眼底。
她没有惊扰苏落恒的冥想。
只是静立在不远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
光阴悄然流逝。晨辉褪去,浮云掩日,天光渐暗。
暮色再度笼罩天地。
星河铺展,又渐渐稀疏。
月华倾洒,复归于澹薄。
夜色已深。
苏落恒却仍无苏醒的迹象。
“……”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雪帝始终站在原地,凝视着苏落恒。
目光沉静而悠远。
她明白,这次深度冥想或许会持续很久。
几日,数十日,数月,乃至数年皆有可能。
她只需守在此处。极北之主的威压之下,方圆百米内无魂兽敢近。
何时挣脱心障,全凭苏落恒自身。
当然,若冥想过久,她也不得不出手打断。
魂宗之躯终究有其极限。长时间不饮不食,他难以支撑。
……
……
此刻。
苏落恒对外界浑然不觉。
随着思绪不断沉潜,他已完全沉浸在冥想之中。
时间仿若凝固。
他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漩涡。
仍在思索史来克检察团与村民的纠葛。
忽然,一个念头浮现:若易地而处,他又会如何抉择?
会如他们一般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