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京城的夜空被辞旧迎新的爆竹染得绚烂,细碎的雪花簌簌落下,为这座古老的都城铺上了一层银白的素妆。
而与外界的寒冷截然不同,京城西郊,那座独立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大院里,却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院子里,挂上了两盏苏念亲手绘制的、画着q版全家福的红灯笼。屋檐下,贴上了陆景深用遒劲有力的毛笔字,亲手书写的春联——“家和万事兴,国泰民安康”,笔锋间透着军人的铁骨与如今的温情。
厨房里,更是飘出了阵阵诱人的、属于“年”的味道。苏念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居家服,系着围裙,正哼着小曲,动作娴熟地包着一家人最喜欢吃的、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旁边的小砂锅里,还煨着香气四溢的佛跳墙,那是她特意为陆景深准备的,暖身补气。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但岁月,却仿佛格外偏爱她,没有在她那张清丽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洗尽铅华的、愈发沉静动人的温婉气质,眼角眉梢都染着被爱意滋养的幸福。
“妈妈!妈妈!我的新年礼物呢!说好了今年最大的红包是我的!”
一阵香风袭来,一个穿着一身火红色刺绣唐装、扎着两个可爱丸子头的少女,像一阵旋风,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苏念的腰,撒着娇,讨要着礼物。
正是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已是“念美人”帝国女王的陆念。但在家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会跟妈妈撒娇的小姑娘。
“你都多大了,还跟弟弟们抢礼物?”苏念嗔怪地,用沾着面粉的手,点了点她那光洁的鼻尖,眼中,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宠溺。“再说了,你今年给你弟弟们准备的礼物呢?”
“哎呀,我的礼物当然是最特别的!”陆念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给大哥准备了最新款的军用手表,给平安准备了全套的原版医学孤本!保证他们喜欢!”
“就你机灵。”苏念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母女俩笑闹着的时候,两道同样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早已褪去了所有戾气、眉宇间只剩下沉稳内敛,唯有在看向妻儿时才会流露出无尽温柔的陆景深。
而在他的身后,则跟着那个长得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神情酷酷的、如今已是军校里最耀眼的新星的陆安。
“像什么样子,没大没小的。”陆景深看着那个还在跟妈妈撒娇的女儿,故作严肃地,板起了脸。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盛满了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
“略略略!”陆念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到陆安面前,亲热地挽住哥哥的胳膊,“哥,你看爸,又凶我!”
陆安酷酷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妹妹的头,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宠溺却显而易见。
“好了,都别闹了,平安呢?”苏念笑着问。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干净白毛衣的清秀少年从客厅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全外文的医学专着。正是陆平安,他腼腆地笑了笑:“妈,我在这里。”
一家人,其乐融融,正准备开始一年中最重要的这顿团圆饭。
然而,就在这份温馨和宁静,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极其轻微的、充满了犹豫和敬畏的敲门声,突然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这声音,在满屋的欢声笑语和窗外的爆竹声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不合时宜。
这么晚了,又是除夕夜,会是谁?
陆景深的眉头,微微一蹙,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丝军人特有的警惕。他对着儿子陆安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沉稳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呼——
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屋里的红灯笼都微微摇晃。
只见门口的路灯下,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棉帽,满身的风雪,身形佝偻,看起来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了年纪的乡下老妇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布满了风霜和皱纹的、本该陌生的脸上,一双浑浊的、却又让陆景深和苏念瞬间如遭雷击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嚣张与恶毒,只剩下无尽的卑微、悔恨,和……祈求。
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沙哑、破碎,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称呼。
“景深……念念……?”
那不是任何一位他们熟悉的朋友或邻居。
而是一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本该早已消失在他们记忆深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