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通镖局的书房里,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墙上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却被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与阴邪气息覆盖,显得格外压抑。
王奎和那个灰袍道士被粗麻绳紧紧捆在墙角的柱子上,绳子勒得很深,几乎嵌进肉里。两人都低着头,王奎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发抖,而道士则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偶尔闪过一丝阴鸷的光。
沈辞坐在桌前的太师椅上,手里翻看着从镖局密室里搜出的几本账本。账本的纸页泛黄,上面用毛笔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项开销,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喂养鲶鱼精的明细——每月十头猪、五头牛,后面标注着“寻常饵料”;而在这些记录中间,偶尔会夹杂着“活物”的字样,后面用更小的字写着“增强妖力用”,旁边还记着数量和日期。
“这些‘活物’是什么?”沈辞的手指重重地戳在账本上“活物”那两个字上,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奎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倒是旁边的道士,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嗤笑,声音沙哑而刺耳:“不过是些街头巷尾没人要的乞丐,死了也没人在乎,沈大人何必如此较真?”
“放肆!”沈辞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光天化日之下,私杀平民,草菅人命,你可知这是死罪?!”
“死罪?”道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疯狂与不屑,“等我们的大计成功了,这天下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别说区区死罪,便是王法,也得由我们来定!还在乎什么死罪?”
苏满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道士手指上那枚骷髅头戒指。此刻她走上前,借着摇曳的烛光,清晰地看到戒指内侧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清”字——笔锋走势,与玄清观匾额上的“清”字如出一辙。
“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苏满追问,语气带着一丝凝重,“玄清观早已树倒猢狲散,你们这些余党,还想兴风作浪不成?”
道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料到她竟然知道玄清观的事。他紧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别过头去,冷冷道:“多说无益。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辞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朝门外挥了挥手。两个衙役走进来,将王奎和道士押了下去,关进镖局后院的地牢严加看管。
“这账本后面还有些蹊跷。”沈辞转过身,拿起最后一本账本,指着后面几页,“你看,这里记着几个地名,都是临水城周边的城镇,每个地名后面都标注着‘待处理’三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苏满接过账本,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地名——“黑石镇”“柳溪村”“芦苇荡”……当她的手指触到“芦苇荡”三个字时,袖中的罗盘突然微微颤动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握住罗盘,感受到阴纹上传来的波动,那股邪气,竟与她曾经在锁妖塔底部感受到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这里有问题。”苏满抬起头,指着“芦苇荡”三个字,语气肯定,“这地方一定藏着什么,我们得去看看。”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泛白,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将雾气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临水城的码头也渐渐苏醒,恢复了往日的喧嚣,船工的号子声、商贩的吆喝声、船只靠岸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只是今天,船工们谈论的不再是生意好坏,而是昨晚黑风口的水怪如何被制服,以及顺通镖局的王老板被官府抓走的事,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
苏满站在窗前,望着码头上往来穿梭的船只,眉头却微微蹙起,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那个道士的话,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头。玄清观虽然倒了,但它的余党显然还在暗中活动,而且他们培养妖怪的手法越来越熟练,涉及的范围也似乎越来越广。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一个怎样的势力?他们费尽心机地操控妖物,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一阵晨风吹过,带着码头特有的腥气,苏满轻轻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账本。看来,这场风波,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