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化解河神三百年的执念,需得在月满中天之夜,用蕴含生魂最纯粹暖意的物件引他现身。这暖意能暂时压制怨气,让他显露本相,再以镇魂木剑斩断他与周身怨气的联系,方能让他得以解脱。苏满手背上的守心灯光纹,正是由无数善念与生机凝聚而成,那股融融暖意,恰好成了最好的诱饵。
盼了几日,终于等来月圆之夜。一轮圆月悬在墨蓝的天幕上,清辉如水,将回魂镇的石桥照得亮堂堂的。苏满和沈辞再次坐在石桥边缘,桥下的河水被月光染成一片银白,静静流淌。
苏满深吸一口气,将手背对准河面,凝神催动守心灯的力量。手背上的光纹瞬间变得明亮,淡金色的暖意如同投入湖面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融入微凉的夜风里,拂过水面时,竟让那片墨绿的河水泛起细碎的光点。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河面突然泛起熟悉的白雾,只是这雾比前几日淡了许多,带着些微的暖意。“吱呀”的摇橹声再次响起,那顶黑轿子从雾中缓缓驶出,乌篷船依旧没有船夫,却行驶得格外平稳。
这一次,不等船靠岸,轿帘便主动向两侧掀开。里面没有了阴森的寒气,只有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正襟危坐。他面容憔悴,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愁苦,双眼布满血丝,眼神里满是挣扎与痛苦,全然不见往日的暴戾。
“我……我不想害人的……”书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压抑了三百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可那些怨气、那些镇民的恐惧和执念,像锁链一样缠着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他说着,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周身的寒气也随之波动。
苏满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镇魂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三百年前的落水之痛,三百年的祭祀之缚,都该结束了。你本是寒窗苦读的无辜书生,何必被这些执念困在水底,做那吸魂噬命的邪神?”
书生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苏满手背上亮得愈发柔和的光纹,那光芒里的暖意仿佛穿透了三百年的冰冷,照进了他的魂魄深处。他突然笑了,眼角却滑下两行透明的泪:“是守心灯……原来如此……当年我落水前,曾遇一位老道,他赠我一盏保命的小灯,说若三百年后我仍困于此处,会有持守心灯者来救我……”
他缓缓站起身,主动朝着苏满伸出右手,手腕处缠绕着一缕若隐若现的黑气,正是三百年怨气的凝结。沈辞上前一步,握紧镇魂木剑,手腕轻扬,剑锋带着柔和却坚定的力量,轻轻斩在书生的手腕上。
“嗤——”一声轻响,那缕黑气猛地从书生体内挣脱出来,化作一张扭曲的鬼脸,发出凄厉到刺耳的尖叫,在月光下挣扎了几下,便如冰雪消融般消散无踪。
随着黑气散去,书生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脸上的痛苦被释然取代。他对着苏满和沈辞深深拱手作揖,声音轻得像风:“多谢二位……解脱了……”话音落时,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冲天而起,融入那轮圆月之中,再无踪迹。
河面上的白雾瞬间散尽,原本墨绿的河水变得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夜风拂过,带着水草的清新气息,再无半分腥冷。
第二天清晨,回魂镇的百姓发现祠堂里的河神雕像裂开了一道大缝,阳光从裂缝中照进去,竟露出里面一块发黑的木头。有年长的镇民认出,那是三百年前包裹书生尸身的棺木碎片。结合昨夜河面的异状,大家终于明白了真相,纷纷涌上祠堂,将那尊狰狞的雕像推倒,又拆了祠堂的梁柱。堆积如山的牌位被一一请出,由亲属带回,入土为安。
离开回魂镇时,苏满低头看了看手背,守心灯的光纹不知何时亮了亮,纹路比之前更清晰了些,暖意也更甚。“看来每化解一个执念,它就会变强一点。”她笑着对身边的沈辞说。
沈辞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晨雾在山涧间缭绕:“或许,这就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使命——用善意与温暖,化解世间的怨与执。”
苏满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剑柄传来熟悉的温润感。她抬头看向沈辞,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意融融。前路还有很多谜团等着解开,或许还会遇到更凶险的境遇,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盏守心灯的暖意指引,她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