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草料场瞬间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焰海洋!数丈高的火浪翻腾着、咆哮着,如同赤红色的海啸,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紧邻的核心粮仓区——甲、乙、丙字仓,狠狠拍去!
“救火!快救火!”
一些被巨大爆炸震懵后终于反应过来的低级军官,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一部分还算有些组织的士兵,连铠甲都来不及披挂,抓起水桶、盆瓢,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冲向距离最近的水井和蓄水池。
然而,当他们冲到水边,看到的却是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井口边,蓄水池旁,歪七扭八地倒着十几具守军士兵的尸体!他们的死状极其诡异,脸色青黑,口鼻流出黑血,身体蜷缩,显然在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井水和水池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腻腻的、散发着诡异甜腥味的暗绿色浮沫!
“水…水有毒!”
一个士兵惊恐地尖叫起来,手中的木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吴战带人潜入草料场前,分头行动的最后一步——无声无息地毒杀了看守水源的少量士兵,并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浓缩“黑水”毒剂,倾入了青城守军赖以救命的几处主要水源!
“没水了!水不能用了!”绝望的哭嚎瞬间击溃了最后一丝救火的希望。
就在这时,那毁灭性的热风卷着草料场燃烧的巨量火星和燃烧的草屑,如同狂暴的火雨,铺天盖地地落到了最近的甲字仓那巨大的、覆盖着厚厚茅草的仓顶!
干燥的茅草瞬间被点燃!
一点…两点…十点…百点…千点!
如同无数猩红的恶魔之眼在仓顶上同时睁开!火点迅速蔓延、连接,化作一片片跳跃的火网!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整个甲字仓的巨大仓顶,已变成了一片疯狂燃烧的火海!火舌顺着仓顶向下舔舐,贪婪地吞噬着木质的梁柱、窗户!
“甲字仓!甲字仓也着了!”绝望的呼喊已经带上了哭腔。
“轰隆!”
一根被烧断的巨大梁木带着熊熊烈焰,从甲字仓顶轰然砸落,将下面一队试图用沙土掩埋仓门火焰的士兵瞬间砸倒、吞噬!惨叫声凄厉得如同鬼哭!
火!无边无际的火!
油库爆炸的烈焰仍在喷吐着毒焰,草料场已化为焚天火海,甲字仓在烈焰中哀嚎倒塌,火星飓风卷着死亡的气息,正疯狂扑向相邻的乙字仓、丙字仓!
更远处,永济渠码头上的漕船也被飞溅的火星点燃,一艘接一艘地化作河面上巨大的火炬!火光映红了浑浊的河水,映红了士兵们惊恐绝望的脸庞,将整个青城变成了燃烧的人间炼狱!
混乱,彻底的、歇斯底里的混乱,取代了任何形式的抵抗!
“跑啊!快跑啊!天罚!这是天罚!”
士兵们彻底崩溃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军令。他们丢盔弃甲,像受惊的兽群般互相推搡、践踏,哭喊着涌向尚未被大火封锁的城门方向。军官的呵斥和拔出的刀剑,在灭顶之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瞬间就被汹涌的溃兵人潮淹没、冲倒!
自相践踏开始了!狭窄的街道成了死亡通道。跌倒者被无数双慌不择路的脚踩踏过去,发出骨断筋折的脆响和濒死的哀鸣。
为了争夺一条生路,红了眼的士兵甚至开始向挡在身前的同袍挥刀!惨叫声、怒骂声、哭嚎声、火焰的咆哮声、木材爆裂的噼啪声……汇聚成一首地狱的交响曲。
“粮…粮食!抢粮食!”
也有人彻底被绝望和贪婪吞噬。他们知道火势已不可阻挡,竟疯狂地冲向那些尚未完全被大火吞噬的仓廪边缘,用刀劈,用枪捅,砸开麻袋,不顾滚烫的墙壁和灼人的热浪,拼命将粟米、麦粒往怀里塞,往口袋里装!
然而,燃烧的梁柱不断砸落,火星如雨点般洒落,许多人瞬间变成了惨叫着翻滚的火人,怀里的粮食洒了一地,迅速被烈焰吞噬。
吴战和手下所有队员,此刻已悄然退至青城西侧一处可以俯瞰全城的断崖之上。这里远离火场,夜风带来一丝凉意,却也送来了浓烟和皮肉烧焦的恶臭。
吴战伫立在崖边,如同铁铸的雕像。
他脸上的伪装泥泞早已被汗水和烟灰冲刷得斑驳不堪,露出底下被高温灼烤得通红的皮肤和干裂出血口的嘴唇。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冰冷如霜。他静静地看着脚下那片燃烧的城池。
火!到处都是火!整个青城仿佛被投入了巨大的熔炉,连绵的仓廪区是这场盛宴的核心舞台。
甲字仓早已彻底垮塌,巨大的夯土墙体在烈焰中崩裂,露出里面堆积如山、已被烧成一片赤红的炭火状的粮食,腾起冲天的烟柱。
乙字仓和丙字仓如同两座巨大的火山,仓顶完全消失,赤焰从每一个窗口、每一道裂缝中喷涌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连接它们的通道被火焰彻底封死,形成一片流淌的火河。
草料场更是彻底化为了白炽的地狱。堆积如山的干草燃烧得无比充分,炽白的烈焰翻腾起数十丈高,热浪逼人,将断崖上的众人也烤得脸颊生疼。无数燃烧的草灰被热浪卷上高空,如同下了一场死亡的黑雪,飘向远方。
永济渠码头上,几艘最大的漕船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缓缓沉入被火光映得通红的河水。水面上漂浮着燃烧的碎片和焦糊的尸体。
城中,火焰正沿着街道蔓延,吞噬着民房、商铺。哭喊声、惨叫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混杂着火焰的怒吼,构成一幅末日图景。
溃逃的士兵和平民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西城门,在狭窄的城门洞内挤成一团,互相践踏,死伤枕藉。
“头儿…成了…”宋涛的声音在吴战身边响起,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目睹这毁天灭地景象后的巨大震撼。他脸上沾满烟灰,手臂上有一道被飞溅火星灼伤的焦痕,正火辣辣地疼。他望着那片焚天的火海,眼神复杂。
吴战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东南方那片被火光映亮的夜空尽头。那里,是虎牢关的方向,是三十万夏军主力驻扎的汜水之畔。
此刻,在青城焚天烈焰的映照下,东南方的天空,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暗红!
吴战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干裂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一种用三十万敌军生命线为祭品换来的、冷酷无情的胜利标记。
他喉结滚动,一个嘶哑、疲惫却如同金铁交鸣般坚硬的声音,混着青城燃烧的噼啪声和远方隐隐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大军哀嚎的呜咽,沉沉地吐出:
“窦建德…火候…到了!”
青城焚天的烈焰,便是为三十万夏军敲响的丧钟。千里粮道,于今夜断绝于无声的毒箭与焚城的幽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