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
“不是胡思乱想!”老人突然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姻脂稻为什么是红的?那是血染的啊!百年前,那位落难皇子为避追杀,逃到我们这里,身受重伤,血洒稻田。后来那稻子就变了颜色...这是用命换来的稻子,带着诅咒的!”
李永年只当母亲病中说胡话,安抚几句后退出房间。
夜深人静,李永年辗转难眠。悄悄起身来到后院的小祠堂,点亮油灯。祠堂正中供着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最上方是一个无名牌位,据父亲说那是带来姻脂稻的恩人。牌位前的香炉旁,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稻经》。
这是李家世代相传的秘本,记载着姻脂稻的种植秘法。李永年小心地翻开书页,跳过种植技巧部分,直接翻到最后几页。那里用朱砂写着一段警示文字:
“姻脂稻,血之所化,得天地灵气,亦承冤魂诅咒。食之延年,然贪之招祸。若遇暴政强征,必以血偿。李氏后人当谨记:宁毁稻种,勿予豺狼。”
李永年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姻脂稻种子绝不能外流,尤其不能落入心术不正者手中。
突然,村中犬吠大作,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
“永年兄!不好了!”是邻居赵老四的声音。
李永年急忙开门,赵老四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满脸惊恐:“官府...官府的人来了!正在村口呢!”
“什么?不是说月底才来收粮吗?”
“不知道啊,来了十几匹马,好多官兵!村长已经被叫去了!”
李永年心头一沉,“你快去通知大家,能藏多少稻种是多少!”
赵老四应声跑去。李永年回到屋内,叫醒王氏:“带着娘从后门走,去后山山洞躲躲,我不去找你们千万别回来!”
王氏吓得脸色苍白:“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快走!”李永年从床下拖出一个小陶罐,里面是精选的姻脂稻种,“这是我们李家的命根子,你带上。万一我...你就带着娘远走高飞,绝不能让这种子落在官府手里。”
王氏还要说什么,村口突然传来马蹄杂沓声,接着是嘈杂的人声和哭喊。
“快走!”李永年推了妻子一把,自己则冲向屋外。
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火把通明,官兵挨家挨户砸门,将村民驱赶到打谷场上。十余匹高头大马停在村口,马上是披甲持刀的官兵。
李永年混入人群,看到村长正和一个官员交涉。那官员身材微胖,穿着青色官服,面色红润,说话带着江宁口音:
“诸位乡邻,府尹大人惦念你们辛苦,特命我等提前来收姻脂稻。只要乖乖交出所有稻谷和种子,不但免你们今年税赋,还有赏钱。”
村民鸦雀无声,只有孩子的抽泣声隐约可闻。
“大人,”老村长颤巍巍地说,“姻脂稻是我们全村的口粮啊,全交出去,我们冬天就得饿死。求您高抬贵手,我们愿意交出一半...”
“大胆!”官员身旁的兵士一鞭子抽在村长背上,老人惨叫一声倒地。
官员依然面带微笑:“我说的是全部。包括你们藏起来的种子。”他踱步到人群前,“我知道你们有人想把好种子藏起来,只交次等的。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玩。”
他示意兵士拖来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李永年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邻村的保长,据说因为组织藏粮而被捕。
“这个人,不配合官府。”官员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抽出腰刀,对准保长的脖颈。
刀光一闪,血花四溅。人群中发出惊恐的尖叫。
“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刻钟,我就杀一个人,直到你们交出所有姻脂稻。”官员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现在,回家把粮食搬出来。别试图逃跑,村子已经被包围了。”
李永年随着人群往回走,心乱如麻。王氏和母亲应该已经安全离开,但稻种...那罐稻种是李家几十代精选的良种,若是落入官府手中...
回到家,他机械性地开始搬运稻谷。一袋,两袋...每一袋都沉甸甸的,凝聚着全家一年的心血。
突然,他停住了。想起母亲的话,想起《稻经》中的警告,想起父亲临终的嘱托。
不能交出种子。
李永年迅速做出决定,他将一小袋普通稻种放在显眼处,然后将真正的姻脂稻种装入一个小布袋,藏在柴堆深处的暗格中。即使官兵搜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做完这一切,他扛起那袋普通稻种,向外走去。
打谷场上已经堆起了一座稻谷小山。官兵正在称重记录,村民们面色灰败地站在四周,如同待宰的羔羊。
官员看着稻谷堆,眉头越皱越紧:“这些...都是胭脂稻?”
村长连忙点头:“是的大人,全都是。”
官员抓起一把稻谷,在火把光下仔细查看,突然狠狠将稻谷摔在村长脸上:“撒谎!这根本不是胭脂稻!我要的是血红色的米,这些只是普通稻谷!”
村民骚动起来。李永根心中一惊——这官员竟然如此了解胭脂稻?
官员暴怒地踱步:“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是不会老实了。”他随手从人群中拽出一个少女——是赵老四的女儿小芳。
“爹!救我!”小芳惊恐哭喊。
赵老四冲出来跪在地上:“大人!求求您放了我女儿,我们真的交了姻脂稻啊!”
官员冷笑:“那么为什么米不是红色的?”他举刀对准小芳。
“因为真正的姻脂稻还没打出来!”李永年脱口而出。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官员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李永年心跳如鼓,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姻、姻脂稻必须用特殊方法脱壳,否则就会变成普通颜色。这些稻谷都是姻脂稻,但只要没经过处理,看起来就和普通稻子一样。”
官员狐疑地盯着他:“你是何人?”
“我是李永年,李家世代种植姻脂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