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之滨,碣石山七十二峰浸在靛青的晨霭里,一队玄甲骑兵破开海雾,惊起成群海雕盘旋鸣叫。为首的青年将军勒住身下战马,手指在指向主峰:“陛下,此即北斗峰——始皇刻石所在。”
他身后的帝王轻夹马腹,玄色披风随风而动,周围是断砖残瓦,与吴战第一次来这里大相径庭。
“吴卿可知,朕为何独带你登碣石?”李世民忽然驻马,望着岩壁上燕昭王求仙诏的残迹。
“臣愚钝,只知护驾周全。”
皇帝轻笑,白玉簪束起的发丝间已有星霜:“李积知朕,朕要的不是侍卫,是能看见沧海之外的眼睛。”
陡峭的天门坎石阶被千年海风蚀得光滑如镜。吴战以工兵铲凿出台阶,刀锋与燧石碰撞迸出蓝火。
李世民却推开他伸来的手,玄甲膝护抵住岩壁,竟如灵猿般纵跃而上。至险处忽有海雕俯冲,利爪掀落松动的秦砖,皇帝侧身闪避时,腰间隋室传承的螭虎玉璜应声坠崖。
“陛下!”吴战飞扑抓住玉璧,自己大半个身子悬空。
李世民反手扣住青年甲绦,臂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二人倚着始皇东巡时的奠基石喘息,脚下百丈深渊里,渤海潮声如雷震动。
“好小子。”李世民拭去青年面甲上的苔痕,“这玉璧是隋炀帝征高句丽时佩物,朕带着它,就是要记住穷兵黩武的教训。”
吴战忽然指向崖间闪光处:“陛下看那赤珊瑚!”
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树竟生在绝壁裂隙,枝杈间卡着半卷竹简——竟是徐福当年留下的《东溟水文注》残篇。
午时登顶北斗峰,秦皇碣石门辞扑面而来。李世民以指临摹“决通川防”四字,忽闻裂帛之声。但见海雾撕裂处,三座仙山幻影浮于波间,楼阁玲珑缀满夜明珠。
吴战急取马背之上的弓箭欲射,却被帝王按住:“汉武曾以此幻象遣楼船将军东渡,终成笑柄。朕要见的不是海市蜃楼...”
话音未落,幻影中忽现真实帆影——竟是前隋东征溃散的战船残骸,鸥鹭正从桅杆间惊飞。
夕阳西沉时,他们在汉武望仙台遗址发现地宫入口。吴战以工兵铲撬动封石,惊见里面不是预期中的祭器,而是满室船模:有战国楼船、汉代弋船、甚至还有波斯式样的三角帆船。太宗擎起一盏鲛人膏灯,火光映出壁上的《禹贡四海图》,图中竟标着前朝未曾记载的黑水洋暖流道。
“陛下!”
吴战突然工兵铲指向暗处,但身上却没有任何杀气出现,就连自己的气息也收敛了不少。
【呵呵,你又重逢了!】
【回前辈,晚辈并没有找到徐氏后人,金钱还在身上……】
【无妨,既交于小友也是求一份善缘。】
【有朝一日,定不负嘱托,此次是陪陛下而来,并不是叨扰前辈安宁。】
【不必解释!他总归是要来的!】
但见白发老者从船模深处走出,手中赤玉笏板与壁图某处严丝合缝。“老朽徐氏,守此图三百代矣。”老者抚过船模上厚厚的积尘,“祖徐福东渡前留训:待真龙至,当献海航秘要。”
烛火摇曳中,太宗展开老者呈上的鲛绡舆图。吴战倒吸凉气——图中不仅标注着通往倭国、新罗的新航道,更详细记载着南海诸岛淡水泉眼位置,甚至还有应对飓风的星象口诀。
帝王忽然以指尖点向图末无名群岛:“前隋万余将士覆灭于此,可是飓风所为?”
老者颔首:“炀帝不知季风规律,强令七月出航。”
说罢手一动,吴战的工兵铲到其手上,在沙地上画出奇异的海流漩涡图:“若依此道,九月亦可东渡。”
李世民凝视良久,忽然解下螭虎玉璧掷于老者:“以此换图,可值?”
老者大笑:“陛下以仁德换天书,何须抵物?”笑声未绝,身影已化作鹤群掠向星海。
当夜他们在峰顶扎营,李世民借明珠光辉批阅舆图,吴战在旁以银针演示航道。
子时忽起飓风,帐幔将被卷走时,吴战扑住图卷,自己却被风推至崖边。千钧一发之际,太宗抛出玄甲绦带缠住其腰腹,发力时肩甲迸裂,血染螭纹。
“臣死罪...”吴战捧着裂甲请罪。
帝王却笑指东海:“看!”
但见风浪中浮现无数光点,细观竟是隋军沉船的冤魂举着引路明珠,组成新的航道标识。幽灵船队过后,海面升起七座灯塔幻影,正是舆图记载的“七星礁”方位。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李世民独立崖边吟出《望碣石》:“百川归处岂无路,自有云帆通异邦。”
吴战忽然拔出工兵铲刻石于秦皇碑侧:“愿持此铲,护万舸济沧溟。”
第一缕阳光照在吴战身上时,东海尽头真的现出白帆点点——竟是登州试航的新式楼船正按舆图航线驶来。
山途中,李世民将鲛绡图卷一分为二:“此卷付你,二十年後当有使者持另半卷相见。”
吴战跪接图卷时,发现李世民割裂的竟是标注飓风带的核心部分。太宗遥指南海:“朕要你活着成为大唐的定海针。”
【呵呵,他此行海战或有不测,但无性命之忧!】
吴战眼前一切消失不见,但先前所见又真实无比,而身边的李世民也消失不见。
【前辈?】
【有些东西你知晓无用,你并非帝王。】
吴战心里稍安,一块石制玉盘飞到他的手上。
【罗盘?】
【不错,你既然识得自不必我在教你如何用,灵力在身,可见你非此方世界之人,他日规则改变,你有一线生机离开!】
没了声音,吴战将罗盘收好,一人一马伫立在原地足足一天一夜,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当陛下出现之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们回吧!”
碣石山下,李世民再次开口:“花非花,雾非雾,所见即是真实,也是虚无!”
“臣不会向他人提及!”
“走吧!”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飞奔,后面的吴战敏锐的感觉到帝王之气中多了一丝特殊的厚重和使命,回头看了一眼整座在云雾之中的碣石山。
【前辈!他日有缘,晚辈再来复见!】
【有劳了!】
吴战自然知道对方所指是先前自己拿到的那枚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