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城!找将军!”孙久山毫不犹豫,率先钻入了那个墙洞,赵伟、宋涛和马在岭紧随其后。
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唐军正在清剿残敌,街道上随处可见战斗的痕迹和倒毙的尸体。四人避开大队人马,凭借对吴战行事风格的了解,以及城内火势最大的方向,一路向着粮仓区域搜索。
沿途,他们听到了不少高句丽溃兵惊恐的议论。
“那几个唐军细细作太狠了…”
“粮仓…全完了…”
“那个拿铲子的…是魔鬼…”
这些只言片语,让孙久山等人心中既感骄傲,又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他们加快脚步,冲入了已成为一片火海的粮仓区。
粮仓区的火势依旧猛烈,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肉烤焦的可怕气味。在一座几乎被烧塌架的巨大仓廪墙角下,他们终于找到了吴战。
他半倚在灼热的断墙上,浑身衣衫褴褛,刀伤箭创不少,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手中依然紧紧握着那柄工兵铲,上面血迹斑斑。
“将军!”孙久山扑了过去,声音颤抖。
听到熟悉的呼喊,吴战下意识的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他的脸上满是黑灰和凝固的血污,只有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残留着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看到孙久山等人,嘴唇故意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气音。
宋涛立刻上前,检查吴战的伤势,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失血过多,多处重伤,气息微弱,已是命悬一线!
“将军!撑住!我们带你回去!”孙久山红着眼睛,就要去背吴战。
吴战却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没有握铲的手,指了指孙久山,又指了指周围这片他亲手点燃的火海,以及远处唐军战旗飘扬的方向,最后,他的手指,轻轻落在了那柄工兵铲上。
那眼神中,有嘱托,有欣慰,有遗憾,唯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孙久山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他完成了任务,搅乱了黑岩城,为主力破城创造了机会。他无愧于将军之责,无愧于手中这柄工兵铲。至于他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不!将军!你不能死!”赵伟带着哭腔喊道。
【你还在逗他们,哈哈……不怕他们知道后秋后算账?】
【不会的,我了解他们,现在没办法,太夸张了就有点造作了!】
【切,你不上戏台真的太可惜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队唐军士兵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搜索至此,看到了他们。
“这里还有活的!是自己人!”那校尉看到孙久山等人的唐军装束,立刻喊道。
当他目光落到被孙久山扶着的、奄奄一息的吴战身上,以及他手中那柄奇特的、满是血迹的工兵铲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肃穆。
“他…他难道就是…”校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意。城内多处火起,尤其是粮仓被焚,极大地加速了城破的进程,这早已在军中传开,都猜测是之前潜入的斥候所为。
孙久山重重地点了点头,虎目含泪。
那校尉立刻转身,对身后士兵厉声喝道:“快!去找医官!找担架!快!这是功臣!是天大的功臣!”
然而,当医官和担架匆匆赶来时,吴战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气息愈加微弱。
黑岩城之战,随着孙代音的战死和唐军主力完全控制城区,终于落下帷幕。这场战役,唐军以精锐前锋,力克坚城,焚其粮草,挫其援军,斩获颇丰。但胜利的代价,同样惨重。攻城部队伤亡不小,而作为奇兵的“幽影”小队,几乎全军覆没。
李积大元帅踏过满是瓦砾和血迹的街道,来到了粮仓区。他看着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听着孙久山带着哭腔的禀报,沉默良久。老元帅走到昏迷不醒的吴战面前,看着他浑身恐怖的创伤和手中至死不曾松开的残破工兵铲,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抬下去,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李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此战,首功在‘幽影’,在此铲!”
吴战被紧急送往后方伤兵营救治,孙久山、赵伟、宋涛、马在岭四人,虽然悲痛于战友的牺牲,但守护着昏迷的吴战和那份用鲜血换来的情报,成为了“幽影”小队最后的种子。
黑岩城头,飘扬起了大唐的旗帜。但城池已残破,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收殓同袍的遗体,看押俘虏。
一场大战结束,留下的不仅是胜利的荣耀,更是无尽的伤痛和反思,而东征高句丽之路,依旧漫长。黑岩城之后,还有更多的险关坚城,等待着唐军去攻克。
昏迷中的吴战,很清醒的知道这一切。他的意识还是沉浮于黑暗与光明的边缘,时而仿佛回到幽州边塞的风雪中,时而又置身于黑岩城冲天的烈焰里。很快就想起在苍梧大陆的一切,思绪万千。那柄昔日的工兵铲,似乎始终在他手中,冰冷,而又温暖。
他的战斗,似乎停止了,又似乎,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继续。
伤口自然有人处理,只不过吴战还在“昏迷”之中,这一战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实在是太累了,正好借机休息一下,同样的也是逃避李积询问一切的最好方法。
他是享受着医治,不过还是能感觉到守在一边的宋涛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动着,双手的拳头攥的格格直响,一边担心着吴战这边的伤情,一边也是恨透了自己为什么不一起行动,或许那样的话吴战就不会受伤,或许其他的兄弟不会尸骨无存。
【你真忍得住?】
【随他们吧!有的时候悲痛未必不是成长的力量,以前我的汤药帮了他们一次又一次,虽然他们一直在努力,不过多少还是会松懈的存在。现在我这样子,只是希望他们真正了解战场的可怕,普通兵卒快速的成长为恐怖的存在,就当他们迈出修行的第一步——修心!将来有机会回到苍梧大陆就不会是废物的存在,我可不希望他们只能一辈子在芥子珠中闲庭信步!】
宋涛可不知道吴战所想,否则就哭笑不得了,现在的他皱着眉看着军医处理吴战身上那一道道伤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点声响影响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