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虽骑术精湛,猝不及防之下,也被颠得身形一晃。更要命的是,他所在的位置,正是河滩与坚硬地面的交界处,此刻脚下土地迅速软化,淤泥瞬间没过了马腿!
“陛下!”尉迟恭目眦欲裂,催马欲上前救援,但他自己的坐骑也陷入了泥沼,举步维艰。护卫更是急得哇哇大叫,试图跳下马步行过去,却被身旁的亲兵死死拉住——一旦落地,只会陷得更快。
李世民奋力控住“白蹄乌”,试图向后撤退,然而,四周皆是翻涌的淤泥,后退之路已被切断。
宝马奋力挣扎,每一次腾跃,都只能让它在泥潭中陷得更深一分。淤泥很快没过了马腹,并向李世民的双腿蔓延而来。那冰冷、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触感,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帝王,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真切的、无力回天的绝望。
“莫非……天欲亡朕于此?”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他环顾四周,将士们在泥沼中挣扎哀嚎,却无人能伸出援手。尉迟恭、张俭等猛将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天堑。一股悲凉与不甘涌上心头。东征大业未竟,壮志未酬,岂能葬身于此等污秽之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淤泥即将淹没李世民腰际,“白蹄乌”只剩头颅和颈部还在泥外奋力喘息之时——
“吟——!”
一声清越激昂、穿透云霄的龙吟,毫无征兆地响彻天地!这龙吟并非来自云端,而是源自那翻涌的淤泥河深处!
声音响起的刹那,天地间的狂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飞沙走石骤然平息。那翻涌不休的淤泥河面,以李世民陷落之处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排开!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硬生生在泥沼之中开辟出一片净土。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自河底冲天而起。
金光之中,一条巨大的、威严神圣的五爪金龙虚影,缓缓浮现。龙身蜿蜒,鳞甲分明,每一片都闪烁着如同纯金般的光泽,龙首高昂,一双龙目如同日月,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慈悲,正正注视着陷于绝境的李世民。
这神迹般的景象,让整个战场,无论是陷入泥沼的唐军,还是对岸惊疑不定的高丽伏兵,亦或是岸上焦急万分的尉迟恭等人,全都目瞪口呆,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挣扎。
那金龙虚影凝视李世民片刻,巨大的龙首微微一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随即,它发出一声更为低沉、却直抵灵魂的龙吟,庞大的龙身缓缓下沉,并非沉入淤泥,而是以一种超越物质的形式,托承住了李世民与其坐骑“白蹄乌”的下方。
一股温暖、浩大、充满生机的力量,瞬间包裹了李世民全身,他感到那股冰冷粘稠的吸力骤然消失,身体变得轻盈无比。原本深陷泥潭、即将力竭而亡的“白蹄乌”,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发出一声欢畅的嘶鸣。
金龙虚影承载着一人一马,缓缓上升,脱离了那死亡的泥沼。它并未飞向高空,而是贴着河面,向着对岸平稳地滑行而去。所过之处,翻涌的淤泥纷纷平息,浑浊的河水也变得清澈见底,仿佛被神圣之力净化。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但对所有目睹者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李世民立于龙脊之上,狂风吹动他的战袍,猎猎作响。他低头俯瞰下方那片曾欲吞噬他的死亡泥沼,又抬头望向对岸那隐约可见、此刻却惊慌失措的高丽伏兵旗帜,心中百感交集。
惊愕、庆幸、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以及对冥冥之中天意的敬畏,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将彻底改变。他李世民,不再仅仅是大唐的皇帝,更是受命于天、有神只护佑的真龙天子。这个认知,将深刻地影响他未来的帝王之路,也必将随着今日幸存将士之口,传遍天下,成为不朽的传说。
金龙虚影将李世民稳稳地送至对岸一处坚实的高地,方才发出一声满足般的轻吟,庞大的身躯渐渐淡化,最终化作点点金色光雨,消散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依旧清澈的河面,以及泥沼中惊魂未定、却奇迹般停止了下陷的唐军将士,证明着方才那神迹般的一幕并非幻觉。
李世民脚踏实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澎湃心潮。他转身,望向对岸。只见尉迟恭、程咬金等人,已然组织起尚未渡河的部队,利用绳索、长竿,奋力营救陷在泥沼边缘的同伴。而对岸远处,那股原本打算趁火打劫的高丽骑兵,在目睹了“金龙托渡”的神迹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弃甲,逃得无影无踪。
“陛下!陛下无恙乎!”尉迟恭的声音隔着河面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后怕。
李世民运起中气,声音清晰地传遍两岸:“朕,安然无恙!此乃上天护佑,真龙显圣!众将士,速速清理河道,救助同泽!今日之事,乃天意昭示,东征必胜!”
“陛下万岁!天佑大唐!东征必胜!”
劫后余生的唐军将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恐惧与绝望被这神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热血与无比的信念。他们的皇帝,是受命于天的真龙!跟着这样的天子,还有什么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淤泥河之险,以这样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化解,李世民得脱大难,唐军主力得以保全。
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也留下了太多的谜团与思索。那诡异的塌陷与狂风从何而来?是天然灾害,还是如军中开始流传的那样,是高丽妖道作法?那显圣的金龙,又是何方神圣?是恰逢其会,还是早有因果?
这一切,都等待着时间去揭示。而眼下,重整旗鼓的唐军,带着对天子的无限崇拜与对胜利的坚定信念,将继续他们充满传奇色彩的东征之路。
夕阳再次洒下余晖,照耀着渐渐恢复秩序的淤泥河畔。
李世民独立高岗,身影被拉得很长,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里,是高句丽的腹地,是他雄心所向之处。经此一劫,他的目光更加深邃,意志也愈发坚韧。
金龙已现,前路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