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深沉。星光渐隐,东方天际只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将“观星台”的轮廓映衬得如同蛰伏的巨兽。之前的惊天爆炸和能量风暴已然平息,但一种更加压抑、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山巅。
林烨瘫倒在姬星渊和“灰隼”的搀扶下,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强行引导星图逆转、沟通古台意志、最后引爆能量对抗“渔翁”化身,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和体力。体内那融合后的力量虽然磅礴,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亟待梳理和掌控。
然而,比身体的创伤更让他不安的,是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那一声声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咚……”。
这声音并非来自心脏,而是来自地壳深处!仿佛有一面巨大的战鼓,正在地底被缓缓敲响。伴随着这律动,一股隐晦却无比庞大的压力,正从地底弥漫开来,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原本被“观星台”转化释放的生机能量,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吸引和压制,重新变得凝滞。
“地脉……的哀鸣……”姬星渊脸色煞白,侧耳倾听着那地底律动,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渔翁’说的……是真的!我们逆转地脉,强行将‘熔炉’的毁灭性能量和地脉本身的怒火一同压入地壳深处……非但没有化解危机,反而……创造了一个更可怕的‘炸弹’!这律动……是能量极度淤积、即将失控的征兆!”
“灰隼”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声音干涩:“就像把洪水堵在了脆弱的堤坝后面……一旦决口……”
后果不堪设想!届时爆发的将不是单一的能量冲击,而是整片山脉地壳结构的连锁崩溃!山崩地裂,生灵涂炭!第七区基地首当其冲,但灾难绝不会仅限于此!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林烨挣扎着站直身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知着地底那恐怖的能量淤积点。得益于“残影”赋予的自然感知力,他能“看”到地壳深处,一个由混乱、狂暴能量构成的、如同恶性肿瘤般的能量团正在飞速膨胀,其核心压力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阻止它……或者……疏导它……”林烨大脑飞速运转。强行阻止几乎不可能,那需要的力量远超他们现在所能及。唯一的希望,似乎还是疏导,但之前的星图逆转已经证明,常规的疏导只会加剧混乱。
“钥匙……”“渔翁”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点燃火药桶的钥匙……”
难道……“钥匙”的真正作用,并非开启,而是……平衡?或者……转化?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烨的脑海!
他想起了龙焱笔记中关于“源核”共生与平衡的模糊记载,想起了“残影”化身自然时那种与万物共鸣的状态,更想起了自己体内这股既包含“薪火”的创造与守护、又蕴含自然生命力的融合能量!
也许……“钥匙”不是用来打开锁,而是用来……重塑锁芯?不是去平息地脉的愤怒,而是去……理解和引导这股愤怒,将其转化为滋养大地的力量?
但这需要他对自身力量有绝对的掌控,需要与地脉能量进行最深层次的、风险极高的共鸣!一旦失败,他不仅会被狂暴的能量撕碎,更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引爆灾难!
这是赌上一切、包括自身存在的豪赌!
“你想到办法了?”姬星渊敏锐地察觉到林烨眼神的变化。
林烨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姬星渊和“灰隼”,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有一个办法,但极其危险。我需要……深入地下,接近那个能量淤积的核心。”
“什么?!你疯了?!” “灰隼”失声道,“地壳深处的高温和压力,还有那狂暴的能量流,瞬间就能把你撕成碎片!”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深入,”林烨解释道,指向脚下的“观星台”,“是意识层面……以这座古台为桥梁,以我体内的‘钥匙’为坐标,将我的意识沉入地脉能量流中,尝试……与它共鸣,引导它。”
姬星渊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林烨的想法,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意识沉入地脉……这比灵魂出窍还要凶险万倍!地脉能量混乱庞杂,蕴含了亿万年的地质记忆和情绪碎片,你的意识一旦融入,很可能被同化、撕裂,永远迷失在其中!这是守山人典籍中记载的……禁忌之法!”
“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林烨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渔翁’算计了一切,包括我们的反抗。常规方法已经无效。唯有行非常之法,才有一线生机。而且……”
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股躁动却蕴含无限可能的力量,缓缓道:“我感觉……这或许才是‘钥匙’和‘薪火’传承真正的意义。不是征服力量,而是……理解它,成为它的一部分。”
姬星渊沉默了,他看着林烨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脚下传来不祥律动的大地,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守山人一脉,世代守望,本就是为了应对天地剧变。或许……你真的就是那个‘变数’。去吧,孩子,我们会守在这里,为你护法。”
“灰隼”也咬了咬牙,重重拍了拍林烨的肩膀:“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没有更多的犹豫,林烨盘膝坐在了星图池水的中央,闭上了双眼。他将全部意念沉入体内,不再试图压制那两股融合的力量,而是如同引导两条奔腾的河流,让它们沿着特定的轨迹,缓缓流入脚下的“观星台”。
嗡——
古台再次发出了光芒,但这一次,不再是冲天的星辉,而是温和的、向内收敛的波动。台基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形成一道道光圈,将林烨笼罩其中。他的意识,随着这股波动,脱离了躯壳的束缚,沿着“观星台”与地脉连接的无形通道,向着地壳深处那恐怖的能源淤积点,缓缓沉去……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超越想象的旅程。他的“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汹涌澎湃、色彩斑斓的能量海洋。炽热的岩浆流如同血液,冰冷的地下水脉如同神经,庞大的地质压力如同呼吸,而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远古生物的嘶吼、大陆板块的碰撞、森林的生长与枯萎、甚至……是那些被献祭于“熔炉”中的灵魂最后的哀嚎——如同风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痛苦!撕裂般的痛苦!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
但他死死守住灵台中央那一点由“薪火”和自然生命力共同凝聚的微光,如同定海神针!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感受、去理解这片能量的“情绪”——那被强行压抑的愤怒、那亿万年的孤寂、那渴望奔流与释放的本能!
“我理解……你们的痛苦……”林烨用意念发出无声的交流,“但毁灭不是归宿……让我们一起……找到新的出路……”
他引导着自身的融合能量,不是去对抗,而是如同一种温和的催化剂,渗入那狂暴的能量团中。奇迹般地,当代表着“生命”与“守护”的意念融入后,那极度混乱的能量团,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平息迹象?仿佛暴怒的野兽,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安抚的气息?
有效!
但就在林烨全神贯注引导地脉能量,姬星渊和“灰隼”紧张护法的时刻——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观星台”边缘的阴影中,一丝极其淡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黑色雾气,正悄无声息地蠕动着。那是“渔翁”化身被击溃后,残留的最后一点……意识碎片?
它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等待着林烨意识最沉浸、最无防备的……那一刻。
地脉深处的平衡,悬于一线。而真正的致命危机,或许并非来自地下,而是来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