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晨光漫过纹生堂的窗棂时,林缚言正对着铜镜描摹腕间的金纹。那纹路比昨日又繁复了些,冰蓝的底色里嵌着妖紫的缠枝纹,间或有细碎的金光流转——石砚的符力、阿烬的妖力,正顺着昨夜凝成的灵脉,一点点渗进他的灵纹里。
“在臭美什么呢?”阿烬叼着块桂花糕闯进来,尾巴尖扫过桌角,带起一阵淡紫的妖风。桌上的青瓷瓶晃了晃,里面插着的同生草突然轻轻摇曳,叶片上的金边闪了闪,像是在打招呼。
林缚言抬眼,指尖点向那株草:“你看,它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
阿烬凑过去,对着草叶吹了口气,果然见叶片颤得更欢了。少年眼睛一亮,尾巴兴奋地拍打着地面:“药老说共生境能让万物传声,难道是真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石砚的声音,隔着院子都听得真切:“林缚言,阿烬,快出来!纹生堂的紫藤开花了!”
两人跑到院中,只见堂前那株半死不活的紫藤,竟在一夜之间爆了满架花苞,紫莹莹的,像缀了串葡萄。更奇的是,花瓣上隐约有金纹流动,凑近了看,竟与林缚言腕间的纹路有七分相似。
“这藤去年冬天就快枯死了,怎么突然……”阿烬伸手想摸,花瓣却突然合拢,像是害羞。
石砚手里捏着张符纸,符纹上沾着点露水:“我今早画符时,想着‘紫藤要是能开花就好了’,结果刚画完,它就冒花苞了。”他晃了晃符纸,“你看,符纹和藤蔓上的纹,是不是一样?”
林缚言凑近细看,果然见符纸上的金纹与花瓣纹路如出一辙,连那抹妖紫的点缀都分毫不差。他忽然想起药老的话,伸手抚上紫藤树干,指尖的金纹与花瓣纹路相触的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石砚趴在案前画符,眉头皱成个疙瘩,嘴里还念念有词:“紫藤紫藤快开花,给阿烬当秋千……”
“你画符时在想这个?”林缚言抬头问石砚。
石砚愣了愣,挠挠头:“你怎么知道?我是想着阿烬总念叨要个紫藤秋千……”
阿烬的脸“腾”地红了,尾巴尖卷成个圈:“谁、谁念叨了!”
三人正笑闹着,院外突然传来云书的声音,比平时急了些:“林缚言师兄!药老的药圃出事了!”
赶到药圃时,只见平日里郁郁葱葱的药田竟蔫了大半,连最耐旱的“凝露草”都耷拉着叶子,药老正蹲在田埂上叹气,手里捏着片发黄的叶子:“怪了,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一早全蔫了?”
林缚言蹲下身,指尖抚过凝露草的叶片,腕间金纹亮起,一股熟悉的凉意顺着指尖涌入草叶。奇妙的是,那草竟慢慢挺直了些,叶尖还渗出了点露水。
“是灵脉的问题。”他站起身,望向锁魔渊的方向,“昨夜我们在锁魔渊凝的灵脉,好像往这边偏了点,药圃的地脉被吸走了灵气。”
阿烬也感应到了,尾巴紧张地绷直:“那怎么办?这些药草是药老准备给山下村民治风寒的……”
石砚已经掏出符笔,在符纸上飞快地画着:“我画个‘引脉符’,把灵脉引回来!”可符纸刚画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不行,”林缚言拦住他,“灵脉刚稳定,强行牵引会乱掉。”他望着蔫掉的药草,忽然想起紫藤的事,“石砚,你刚才让紫藤开花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阿烬要秋千……”
“那就试试这个。”林缚言指着药圃,“你想着‘药草快好起来’,画符试试。”
石砚半信半疑地重新画符,这次不再想着怎么引脉,只专注地念着:“药草药草,快点挺直,村民还等着你们治病呢……”符纸画成的瞬间,金纹突然飞出,像根细线扎进地里。没过多久,蔫掉的药草竟真的一片片挺直了腰杆,叶尖重新挂上了晶莹的露水。
药老惊喜地站起来:“成了!共生境的力量,竟是要‘心诚’才能用?”
“不是心诚,是‘牵念’。”林缚言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药圃,“灵脉像根线,一头连着我们,一头连着万物。我们心里想着什么,它就会顺着线送过去什么。”
正说着,阿烬突然“呀”了一声,指着远处的山林:“你们看!”
众人望去,只见黑风岭的山林里,竟有无数光点顺着无形的线往这边飘,像萤火虫似的,最后落在药圃里,化作点点绿光。药老掐了片凝露草叶子,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灵气……比以前纯多了。”
“是山下的村民!”云书捧着个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米糕,“我刚才下山送药,看到村民们对着黑风岭许愿,说‘愿药老的药草长好’,没想到……”
原来灵脉不止能传他们的念,还能收别人的愿。
林缚言忽然明白,共生境从来不是三个人的事。从纹生堂的紫藤,到药圃的灵草,再到山下村民的心愿,都被这无形的灵脉串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石砚拍着大腿:“那以后谁想害人,我们是不是能顺着灵脉找到他?”
“不止。”林缚言笑了,“谁心里想着帮别人,灵脉也会记下。”他指着药圃边缘一株长得格外茂盛的艾草,“这株草下的灵脉最亮,肯定是有人特别惦记它。”
药老想了想:“是西村的王阿婆,她孙子生了疹子,昨天还来问过这艾草能不能用……”
阳光穿过药圃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灵脉的光点在光影里跳着,像无数双眼睛,记录着黑风岭的喜怒哀乐。阿烬突然拽了拽林缚言的袖子,指着纹生堂的方向:“你看!”
只见纹生堂的屋顶上,那株紫藤的影子正顺着灵脉往药圃这边爬,像是在给药草遮阴。而更远处的锁魔渊方向,隐约有黑气在灵脉边缘徘徊,却始终不敢靠近——原来共生境的“生”力,真的能克那“灭”气。
“我们去锁魔渊看看。”林缚言提议,“得让灵脉把整个黑风岭都串起来,不能留死角。”
石砚已经画好了新的符,阿烬的妖力在指尖跃跃欲试,云书把米糕往药老手里一塞:“药老,我们去去就回!”
四人往锁魔渊走去,灵脉的光带在他们脚下延伸,像条会发光的路。路上遇到几只受伤的小兽,阿烬用妖力给它们裹伤时,灵脉突然分出些光点落在兽毛上,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原来还能救小动物!”阿烬眼睛亮晶晶的。
石砚笑着说:“以后黑风岭的花草、走兽、村民,都是我们的‘共生伙伴’了。”
林缚言望着灵脉延伸向远方的光点,忽然觉得,这共生境哪里是境界,分明是把整个黑风岭变成了一个家——家里的草木会听你说话,邻居的心愿能顺着风飘过来,连受伤的小兽都知道,这里有人会疼惜它们。
锁魔渊的裂隙已经稳定,边缘长出了圈新草,草叶上的纹路与林缚言腕间的金纹连成一片。阿烬蹲下身,对着裂隙喊:“里面的坏东西听着!我们黑风岭现在是一家人了,你再敢出来,大家一起揍你!”
裂隙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回响,只有灵脉的光点在边缘跳动,像在嘲笑那藏在黑暗里的怯懦。
林缚言抬手看了看腕间的金纹,此刻它不再只是冰蓝、妖紫和符金三色,还多了点草木的青、泥土的黄、村民心愿的暖白……就像把整个黑风岭的色彩都揉了进去。
“走吧,”他转身往回走,“该给纹生堂的紫藤搭个秋千了,阿烬不是想玩吗?”
阿烬“嗷”了一声,追上去:“要最大的那种!能荡到云里去!”
石砚和云书跟在后面,符纸在石砚手里飘着,云书的竹篮里,米糕的香气顺着灵脉飘向远方,引得几只蜜蜂跟着光带飞来,嗡嗡地唱着歌。
阳光正好,灵脉正好,黑风岭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共生境的暖意里,慢慢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