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钝痛。他低头瞥了一眼右臂臂铠卡槽里那半截扭曲变形的精钢塔盾残骸——一个冰冷刺眼的讽刺,宣告着他最信赖伙伴的彻底消亡。汗水混着刚才翻滚躲避时沾上的灰尘,在他紧绷的下颌凝成浑浊的泥点,无声地砸在脚下散发着温润淡紫色光芒的安全符文板上。
“盾…妈的,是真没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更多的却是一种战士失去爪牙般的茫然。
“但战术还在。”林朔的声音低沉稳定,像磐石般压过喘息,在空旷中异常清晰。他没有浪费一秒去看那堆彻底失去光泽的巨石碎块,目光锐利如鹰隼,直接锁定了大厅深处那第二尊沉默的石像守护者,它胸膛的紫晶核心已经开始缓缓旋转,光芒危险地吞吐着。“按计划行动!虎子,拖住它!记住脚下的路!”
没有停顿,没有多余解释。林朔的话就是信号。经过上一场险死还生的实战演练,新战术的精髓已如钢印般烙进每个队员的神经。
冰冷的流畅!
虎子低吼一声,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庞大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相对而言),冲向新激活的石像。他依旧无法完全规避石像沉重的横扫,厚重的肩甲硬生生接下擦击,闷响声中,一个细微的伤害数字飘起【-78!】。他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但未停——失去巨盾的全面防护,他用护甲最厚实的部位主动牺牲换取稳定的位置控制,这是他在上一场狼狈闪避中领悟到的残酷经验法则。
石像双臂猛地抬起,做出蓄力姿态。脚下方才还流淌着杂乱蓝绿光流的符文板瞬间炽亮,如同烧红的烙铁!
“撤!”林朔的指令几乎与能量剧烈汇聚同步发出。
虎子不再像上次那样惊恐狼狈地扑逃,他矮身、扭腰、蹬地,动作带着几分初具雏形的“身体记忆”,虽然依旧笨重,但方向明确,径直扑向预定好的淡紫色安全区。安全区的微光在他扑入的瞬间,给人一种踏实的抚慰。
“根须!只缠一瞬!”李墨尘木杖疾点,翠绿光华精准切入目标脚下炽热的光源核心。噗噗噗!坚韧藤蔓破光而出,死死缠上石像足踝关节。石像的动作剧烈地一顿!这一次,缠绕的时机卡得更死,几乎是在光爆临界点上的极限打断。墨尘苍白的脸上汗珠滚落,刚才精准一缠,比他想象中耗费更大心力。
轰——!
恐怖的炽白光爆贴着虎子刚离开的区域汹涌喷发!灼热的气浪甚至燎着了他扬起的破烂披风下摆。
林朔的目光,却在这一刹那短暂地飘离了战场中心。就在石像足下光爆能量爆裂而出的瞬间,穹顶之上,那些奔涌不息的靛蓝色光流洪流中,某一点骤然扭曲!如同平滑镜面上突兀出现的裂纹,又像流畅乐章中一个微不可察却极其刺耳的卡顿——极其短暂的“滞涩点”!
“那里…”林朔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模糊却强烈的念头抓住他:这绝非自然!光爆与穹顶流光的异常,似乎存在某种空间的钩连!
这个分心只是刹那。他眼神凌厉回转,石像因光爆释放陷入僵直的核心弱点暴露无遗!
“苏洛!打旧痕!”林朔喝令的同时,【能量箭】已如毒蛇般离弦。
“来了!”苏洛应声,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法杖挥动,一枚火球呼啸而出。然而,那火球的光芒比刚才明显黯淡,体积也小了一圈,飞行速度也略显迟滞【火焰冲击·威力减弱】!法力槽的深度终于实质性地影响了输出。
嗤!轰!
能量箭与威力缩水的火球几乎同时命中紫晶核心边缘那道如裂缝般的旧痕!核心光芒狂闪!
“虎子!别硬顶,位置!稳住!”林朔的命令飞快。苏洛火球威力不足,集火时间被迫拉长。虎子咬着牙,顶着石像更疯狂的攻击,用身体卡住它的追击路线,护甲上连续爆出细小的伤害数字【-52!】【-43!】。他脸上肌肉因持续撞击而抽搐,失去巨盾后最完整的护甲胸板也开始出现明显凹痕。李墨尘紧紧攥着法杖,目光在虎子缓慢下滑的血线和自己岌岌可危的法力条间痛苦地逡巡。治疗那个擦伤?不!法力必须留给可能的致命失误!
又一次光爆蓄力的信号亮起!重复,但致命!
“撤!”
“缠!”
“闪避!”
流程如复制粘贴般执行,但每个人的负荷都写在了脸上:墨尘缠绕后的喘息更剧烈;苏洛丢出的火球肉眼可见地变小;虎子闪避后的踉跄愈发明显。资源的枯竭如同冰冷的绞索,缓慢但无情地勒紧。
直到最后一次集火。苏洛几乎是榨干了最后一丝法力,凝聚出的火球只有碗口大小,砸在核心裂缝上的伤害【-178!】也远逊巅峰。林朔的箭矢成了主力输出。虎子以左臂小圆盾(远逊塔盾)硬吃了一记猛扫【-145!】后,血线几乎见底!他怒吼着,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石像死死卡在原地。
紫晶核心在那道顽强裂缝的呻吟声中,终于不堪重负,在刺目的碎裂光芒里轰然爆开!庞大的石像守护者如同被抽走了脊椎,沉重地砸落地面,激荡起沉闷如滚雷般的轰鸣和一片烟尘。
胜利了。却是一片死寂的胜利。
虎子彻底瘫倒在地,全身像散了架,左臂的小圆盾边缘变形,胸口板甲凹陷得惨不忍睹,血条仅剩一丝危险的红色薄皮。李墨尘拄着法杖,几乎站立不稳,法力槽彻底清空带来的虚弱和精神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苏洛撑着膝盖剧烈喘息,汗水浸湿了额发贴在苍白的脸上,连抬起法杖的力气都像被抽干。
林朔默默从新倒下的石像残骸中摸出两枚【光洁碎片】。他感到疲惫如山压下,指尖传来的神经刺痛尚未完全退去。他没有立刻去看队友的惨状,而是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方才穹顶流光出现“滞涩点”的位置。靛蓝色的光芒依旧奔涌不休,仿佛刚才的瞬间卡顿只是幻觉。
但林朔知道不是幻觉。
他的视线从诡谲的穹顶,缓缓移动到大厅尽头那扇紧闭的、布满玄奥符文的巨大门扉。一种冰冷而诡异的感知爬上了他的背脊——这座宏伟祭坛的空间结构,恐怕远非表面所见的平整与安全。
胜利在此刻尝起来,如同冰冷的金属碎屑。前路之门紧闭,而构筑此地的规则,似乎正在显露出它的诡谲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