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语音器的指示灯由红转绿,我按下通话键:“灰狼、赤隼、黑鲸,行动开始——十秒倒计时。”
声音在耳机里清晰响起,像一道闪电划破黑夜。整个作战频道安静了几秒,只剩下电流轻微的“滋滋”声在耳边回响。我知道,此刻分布在城市各处的三支突击队正屏住呼吸,手指搭在枪械保险上,心跳和我的倒计时同步跳动。
“十。”
赵勇坐在我右边,身体微微前倾,手紧紧握着车门把手,指节都泛白了。他没说话,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但额角滑下的一滴汗暴露了他的紧张。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从三年前那次边境任务开始,我们就一直并肩作战。他不怕死,也不怕失败,但他怕我在关键时刻做出让他无法接受的决定。
“七。”
李悦的声音从后方指挥中心传来,冷静得不像话:“西港外围监控已切断,干扰系统正常运行,敌方通讯已被阻断。”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气象预报显示,凌晨三点会有强风,建议加快进度。”
我点头,虽然她看不见。“收到。”
“五。”
我望着前方漆黑的码头入口。海风吹来,带着咸腥味、铁锈味,还有柴油和腐烂海藻混合的气息,钻进鼻子里让人有点反胃。一排排集装箱堆得高高的,像一座座沉默的钢铁山丘,在月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远处的吊车轮廓模糊,像个蹲伏的巨兽,随时准备扑过来。
这片废弃港口曾经很热闹,现在却成了地下势力藏身的地方。而我们要找的mK-7主控终端就在这里——一个能黑进全国金融系统的非法程序。一旦被激活,整个国家的钱都会乱套。
“三。”
突击组全部到位。防爆车压着湿漉漉的地面缓缓前进,轮胎碾过积水,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像野兽在暗处低吼。热成像仪扫视四周,确认没有移动目标。狙击手已经在高点就位,红外瞄准镜锁定了三个可疑窗口。
我握紧战术平板,屏幕上跳动着每个队员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可我的心跳却突然加快,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我的能力要启动了。
“一。”
我松开按键,迅速戴上头盔,拉下面罩,动作干脆利落。检查枪械,弹匣满的,保险打开。车门猛地推开,我和赵勇同时跃下,靴子踩进水坑,溅起一片水花。
“冲!”
第一波火力从侧翼展开。烟雾弹接连爆炸,白色的浓烟迅速笼罩东侧通道,遮住了敌人的视线。警笛声从城市各个方向响起。我知道,其他小组也动手了——东仓、城南数据中心、地下钱庄,全都开始了行动。
我们贴着集装箱边缘悄悄前进。脚下是碎石混着油污的泥地,每一步都要小心,不能发出声音。空气里有金属生锈的酸味,耳边是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的脚步声。
前面屋顶上有动静,一道黑影快速移动,手里端着短突击步枪。我抬手示意停下,举起右手打出战术手势:狙击,清除。
不到三秒,一声极轻的枪响划破夜空。那道黑影晃了晃,从屋顶翻下来,“砰”地摔在地上,不动了。
“一号了望塔清除。”耳机里传来通报。
我抬手让队伍暂停。胸口忽然一阵发紧,像是有根线在往里拉。这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这是我能力发动前的感觉。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意识仿佛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知。
闭眼。
画面出现了:两个持枪男人躲在冷藏箱夹道尽头,正对着入口架设轻机枪;另一个蹲在斜坡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连着埋在地下的炸药。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胸前没标志,但左臂上有条细细的红纹——那是“影蛇”组织的标记。
我还看到了更多:一条隐藏线路通向地下控制室,真正的主控终端不在表面仓库,而在c区深处的七号冷藏柜底部。有人刚进去过,留下微弱的体温痕迹。自毁程序已经启动,倒计时已经开始。
睁开眼时,额头已经出汗。太阳穴一阵剧痛,像被人用锤子敲打。我没停,立刻调整部署。
“赵勇,带两个人走b3通道绕后,先解决那个拿遥控的。别开枪,近身控制。”
他点头,招呼两名队员,弯腰钻进缝隙。我能看出他想问什么——你又用能力了?但他忍住了。他知道规矩:任务中,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我对通讯员说:“通知防爆车,先别往前压。路面有埋伏,等信号再动。”
等待的十几秒特别漫长。零星枪声响起,都是外围交火。主战场还在安静。远处一艘巡逻艇慢慢驶过,探照灯扫过水面,却没有停留。看来干扰成功了,他们暂时没发现异常。
突然,一声闷响从高处传来。接着,斜坡上的身影晃了晃,栽了下来。赵勇得手了。
“炸药解除。”他的声音传回,“对方没来得及触发。”
我立刻下令:“主力推进,目标一号装卸平台。技术组准备接应,十五分钟内必须进入核心区域。”
队伍加速前进。刚转过第三个拐角,前方平台突然亮起强光。探照灯扫过地面,几台吊车被强行启动,臂杆横移,挡住了主通道。紧接着,自动射击声响起,子弹打在钢板上噼啪作响,火花四溅。
“有预设防御!”有人喊。
我趴在地上,抬头看去。平台上架起了临时工事,至少六名武装人员躲在机械后面射击。火力比预想要猛得多,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不是普通守卫,而是专业的雇佣兵。
“原计划变了。”我抓起对讲机,“李悦,能不能切断吊车电源?”
“正在尝试,但他们用了独立发电机,不是市政供电。远程没法介入。”
“那就只能硬闯。”
我摸出震撼弹,检查引信。这种情况下,正面突破伤亡太大。必须有人吸引火力,为主力打开缺口。
“我去。”我说。
赵勇一把按住我肩膀:“你指挥全局,我去。”
“这不是商量。”我甩开他的手,“你是副指挥,万一我出事,接替你得清楚所有部署。你留下。”
他咬牙,没再争。但我看到他眼里闪过愤怒和担忧。他知道我每次用能力后都会头痛,刚才那次回溯持续了近十秒,已经超过安全范围。
深吸一口气,我贴着最外侧集装箱爬行。头顶不断有子弹掠过,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爬到第七个箱体时,我已经能看到左侧吊车的操作室。玻璃后面有人影晃动,正在操控臂杆转向,想封锁我们的退路。
就是现在。
我猛地起身,连甩两枚震撼弹,一枚扔向操作室下方,另一枚投向平台中央。引信点燃的瞬间,我翻身滚进掩体。
轰——!
刺眼的闪光撕裂黑夜,巨响淹没了一切。操作室里的守卫当场失去平衡,撞在控制台上。我趁机冲出,翻滚靠近吊车底座,拔枪瞄准,一枪打穿玻璃,第二枪击中那人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左侧通道清空!”我吼道。
防爆车立刻响应,轰鸣着冲上前,撞开障碍物。技术组紧跟其后,背着设备箱快速突入。赵勇带队从右翼包抄,压制残余火力。
平台上的敌人开始后撤,想退回仓库内部。我抓起对讲机:“封锁后门出口,别让他们把主控终端转移。”
“明白。”外围小组回应。
我和赵勇汇合,一起冲进仓库。里面堆满货物,空气中弥漫着冷冻剂的味道。灯光昏暗,应急灯忽明忽暗,映出堆积如山的货柜轮廓。李悦的声音再次响起:“根据信号残留分析,mK-7最后一次活跃位置在c区七号冷藏柜,坐标已发送到你们终端。”
我低头看了眼屏幕,红色光点闪烁。
“分两组,我走前面。”
刚迈步,心口又是一紧,比刚才更强烈,像心脏被一只手攥住。我停下,闭眼。
回溯开启。
画面浮现: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把一个银色金属箱塞进七号柜底部的暗格,然后启动自毁程序,设定时间为二十分钟。柜体外壁温度迅速下降,结霜加快。他还低声说了句:“他们不会想到,真正的钥匙在陈昭身上。”
我猛地睁眼,呼吸急促,冷汗顺着后背流下。
“那个柜子有问题。”我说,“不只是藏着终端,还设置了自毁机制。温度降到临界点就会引爆数据核心。”
赵勇皱眉:“多久?”
“不知道具体时间,但肯定快了。柜体已经开始结霜。”
我们快步靠近七号柜。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摸上去刺骨寒冷。我伸手摸到底部,果然发现一道隐蔽滑槽。拉开后,露出一个嵌入式控制器,屏幕上显示倒计时:08:17。
“八分多钟。”赵勇低声说,“够拆吗?”
“来不及。”我说,“而且不能硬拆,压力感应会提前引爆。”
李悦传来新指令:“试试低温屏蔽协议覆盖原程序,我可以远程注入指令,但需要你们接入物理端口。”
我从战术背心里取出数据线,插进控制器侧面接口。
“正在建立连接。”她说,“屏蔽程序加载中……百分之四十……六十……”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外面枪声渐渐变小,说明外围基本控制住了。可这里的气氛越来越紧绷。我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太阳穴突突直跳。
“八十五……九十二……完成!”李悦声音微颤,“自毁程序已冻结,数据保全。”
我松了口气,伸手打开暗格。银色金属箱静静地躺在里面,表面刻着“mK-7”字样,边角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找到了。”我说。
赵勇拿出封存袋,我把箱子放进去,签字封条。动作标准,流程严谨,就像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回收任务。
就在这时,对讲机突然响起杂音。一个陌生频率强行切入。
“陈昭。”
是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冰冷平稳,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我握紧对讲机。
“你们拿到了东西,也看到了真相的一部分。”那声音继续说,“但你知道郑铭为什么愿意配合我们吗?因为他知道,真正掌控一切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周雄。”
我没说话。郑铭是我们安插在敌方高层的卧底,三个月前失踪。周雄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涉嫌操纵跨国洗钱网络。
“你以为你在收网?”对方轻笑一声,“其实,你只是走进了网里。”
频道随即中断。
赵勇盯着我:“谁?”
我没有回答。脑海里反复回响那句话——“真正的钥匙在陈昭身上”。
什么意思?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封存袋,金属箱的轮廓透过塑料清晰可见。它不该这么轻。mK-7作为国家级别的非法程序,应该很重才对,至少五公斤以上。可这个箱子,轻得像空的。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打开它。”我说。
“什么?”赵勇愣住。
“重新打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撕开封条,掀开箱盖——里面只有一块老旧的U盘,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当你看到这行字时,你已经被选中了。欢迎回来,‘零号’。”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零号。
那是七年前绝密项目“夜瞳”的代号。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实验体,也是唯一成功激活“意识回溯”能力的人。后来项目被封存,所有资料销毁,参与者全部“消失”。我以为那段记忆早就被埋葬了。
可现在,它回来了。
赵勇脸色变了:“陈昭,你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打断他,声音干涩,“我不记得。”
但身体记得。每次使用能力,太阳穴剧痛、短暂失忆、梦里的实验室走廊……这些都不是副作用,而是记忆碎片在试图苏醒。
远处,一艘巡逻艇正驶向码头边界。探照灯扫过水面,照亮了船身一侧的标志——一个黑色蛇形图腾,缠绕着一只睁开的眼睛。
“影蛇”,他们不仅存在,而且早已渗透进了体制内部。
我缓缓合上箱子,重新封存。
“回去再说。”我说,“但现在,我们必须假设——这次行动,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赵勇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我们撤离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海风依旧凛冽,但空气中多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我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我,正站在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