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谕的“释然”,更像是一种心死后的麻木。他带着墨渊、林清瑶和需要静养的影谕,彻底远离了星尘阁的势力范围,在王权星最荒凉、最混乱的“北冥冰原”深处,寻了一处上古遗留的寒冰洞府,暂作栖身之所。
他不再主动提及妍小妤,仿佛那个名字,那段过往,真的已被那场大雨冲刷干净。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巩固界主境修为、为影谕疗伤,以及应对可能来自剑圣宗或其它势力的报复上。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在独自打坐或凝望洞外无尽的冰雪,眼神深邃如寒潭,看不出丝毫波澜。
墨渊和林清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敢再多劝。他们知道,凌谕心中的伤口太深,任何触碰都可能引发更剧烈的疼痛。他们只能默默陪伴,祈祷时间能慢慢抚平一切。
然而,他们低估了妍小妤的执着,也低估了……凌谕内心深处,那份从未真正熄灭的火焰。
就在凌谕等人隐居冰原的第三个月,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北冥地域。狂风呼啸,卷起千堆雪,天地间一片混沌,神识探出都会被极寒与混乱的法则撕扯得支离破碎。
洞府内,阵法光芒流转,隔绝了外界的严寒与喧嚣。凌谕正在为影谕输送寂灭本源,助其修复魂体。突然,他输送能量的手指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怎么了?”影谕灰白色的眼眸睁开,平静地问道。
凌谕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继续输送能量,但心神却难以再完全集中。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针尖般刺入他灵魂深处的……共鸣!那是冰极之心的波动!虽然被狂暴的风雪和遥远的距离极大地削弱了,但那同源的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她……来了?她竟然找到了这里?在这片连领域境修士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地?
凌谕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那刻意维持的平静冰面,瞬间出现了裂痕。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应,但那丝波动,却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接下来的几天,那股感应时断时续,却始终存在,并且……似乎在以一种缓慢而艰难的方式,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移动!
她不是在星尘阁过着她“安宁”的生活吗?为何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是来找他?还是……另有目的?云逸呢?为什么没有陪在她身边?
无数疑问和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凌谕的心防。他变得愈发焦躁不安,打坐时气息时常紊乱,望向洞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墨渊和林清瑶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但询问之下,凌谕只是冷着脸说“无事”。
直到第七日,暴风雪达到了顶峰。洞府外的能见度不足十丈,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能轻易撕裂化神修士的护体灵光。
那股冰极之心的共鸣,也在这一天,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急促!仿佛它的主人,正处在某种极度的痛苦或危险之中!
凌谕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猛地从蒲团上站起,身影一闪,便已出现在洞府门口,作势要冲入风雪中。
“老弟!你去哪?外面太危险了!”墨渊急忙拦住他。
“让开!”凌谕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清瑶也赶了过来,忧心忡忡道:“前辈,是不是……感知到了小妤姐的气息?她可能遇到危险了!”
凌谕身体一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死死盯着门外狂暴的风雪。
就在这时,那股清晰的共鸣波动,骤然减弱!紧接着,如同风中残烛般,猛地摇曳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了!
不是远离,而是……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般的沉寂!
凌谕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面对千军万马、比渡劫失败时,更加剧烈!
“小妤——!”
他再也顾不得任何理智和伪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周身界主境力量轰然爆发,直接撞开了洞府禁制,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电光,朝着共鸣最后消失的方向疯狂冲去!
“老弟!”
“前辈!”
墨渊和林清瑶惊呼一声,连忙跟上。
风雪如刀,凌谕却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界主领域撑开,强行排开前方的冰雪。他的神识如同蛛网般疯狂扩散,搜寻着那熟悉的气息。
终于,在距离洞府约百里外的一处冰谷边缘,他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让他心痛如绞的身影。
妍小妤孤零零地倒在厚厚的积雪中,冰蓝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开,与白雪几乎融为一体。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她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冰,显然是在极度虚弱和心力交瘁下,被这里的极致严寒冻僵了。
她是为了寻找他,才不惜闯入这片绝地!她是在感知到他的靠近后,心力交瘁加上严寒侵袭,才终于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凌谕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冰冷、所有的“释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后悔和恐惧!
他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冰冷、轻盈得令人心碎的身体,拥入怀中。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碎。
强大的界主之力混合着精纯的生命本源,如同温暖的潮水,源源不断地渡入妍小妤体内,驱散着刺骨的寒意,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生机。
“小妤……小妤……”他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哽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柔情,“醒醒……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一刻,什么背叛,什么疏离,什么云逸,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知道,怀中的这个人,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挚爱!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紧随其后的墨渊和林清瑶,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默默站在远处。墨渊重重叹了口气,别过脸去。林清瑶则是红了眼眶,轻轻拉住了墨渊的衣袖。
风雪依旧肆虐,但在凌谕以自身领域撑起的小小空间内,却温暖如春。他紧紧抱着妍小妤,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守护着她,仿佛要将过去几十年的分离和亏欠,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
或许,有些爱,早已刻入灵魂,融入血脉。即使被误解和伤痛掩埋,但在生死关头,本能,总会战胜一切理智。
凌谕的下巴轻轻抵在妍小妤冰凉的额头上,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融化了那细小的冰晶。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他喃喃低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怀中的妍小妤,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温暖和呼唤,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凌……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