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荒原,黑曜石峰顶。
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烬依旧提着青灯,如同亘古不变的守望者,青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峰顶中央那两具即将合二为一的身影。影谕的数据流光在阴影中无声奔流,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凌谕本体与分身林羽,相对盘坐,气息已然交融到了极致。林羽周身,那新生的、纯粹而凌厉的剑仙意境雏形,如同一柄无形神剑,散发着斩断虚妄、直指本心的锋芒;而凌谕本体,则如同深不见底的混沌海洋,万道沉浮,律法威严,寂灭余烬,种种力量交织,磅礴浩瀚,却又隐隐透出一种亟待整合的驳杂。
两者之间,仿佛存在着一种玄奥的互补与共鸣。林羽的剑仙意境,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刺入了凌谕本体那庞大力量体系中最核心、也最混乱的区域。
“时机已至。”
凌谕本体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中,此刻再无丝毫犹豫与迟疑,只剩下一种历经万劫、破而后立的绝对决绝。他看向对面的林羽(分身),目光平静,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林羽(分身)也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复杂,有对“林羽”这个身份的眷恋与不舍,有对雷烈等伙伴的牵挂,但更多的,是一种明悟后的坦然与奉献。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此刻的融合,为了成就更强的本尊,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复活挚爱的目标。
他对着本尊,露出了一个如同初见时那般纯粹、却又带着一丝诀别意味的笑容,轻声道:
“开始吧。”
没有惊天动地的仪式,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凌谕本体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对着林羽(分身)。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生命与道则最本源的吸力,从他掌心爆发出来!
嗡——!
林羽(分身)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荡漾起层层涟漪。他体内那枚蕴含着剑仙意境雏形、已然稳固的化神元神,以及这十数年红尘历练所积累的所有感悟、情感、记忆……都化作最精纯的本源流光,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涌向凌谕本体的掌心,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汇入他的识海深处!
这个过程,并非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道则重构与灵魂补全!
凌谕本体的识海,此刻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属于“凌谕”的浩瀚记忆——星尘阁的崛起,神墟谷的生死,妍小妤的陨落,玄黄大世界的征伐,无尽的杀戮与执念……如同沉重的主干,盘根错节,充满了力量与伤痛。
而属于“林羽”的纯粹记忆——青岚界的初生,与雷烈等人的友情,修行路上的点滴成长,苏婉那含泪的凝望,剑仙意境的诞生……则如同清冽的甘泉,温柔而坚定地流淌进来,洗涤着那些血腥与暴戾,滋润着那些干涸与冰冷的情感荒漠。
两种记忆,两种人生,开始疯狂地交织、碰撞、融合!
凌谕感受到了作为“林羽”时,那份对友情的珍视,那份初涉情愫的悸动,那份面对强敌时的不屈与热血,那份开创剑仙意境时的纯粹与锋芒……这些他早已遗忘或刻意压抑的“人性”部分,如同久旱逢甘霖,深深地浸润着他那因执念而变得坚硬如铁的道心。
同时,林羽(分身)也感受到了本尊那浩瀚如海的力量、那背负的沉重使命、那刻骨铭心的爱恋与痛楚、那誓要逆转轮回的疯狂执念……这远超他想象的宏大与沉重,让他明白了本尊所走的路是何等艰难,也让他对自己这“化凡”之旅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不是吞噬,而是互补!是归一!
轰隆隆——!!!
就在融合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寂灭荒原的上空,异变陡生!
原本死寂的苍穹,骤然间风起云涌!无尽的混沌之气从虚空深处涌出,汇聚成遮天蔽日的漩涡!漩涡中心,不再是雷霆,而是浮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异象——有古老的神魔虚影咆哮,有破碎的星辰生灭,有文明的兴衰更迭,更有……一道道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法则锁链凭空显现,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
圣人天劫!而且,是远比寻常圣人天劫更加恐怖、蕴含着混沌演化与律法审判意境的复合天劫!
凌谕的突破,引动了天地法则最本源的排斥与考验!
“终于来了。”烬抬头望天,青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预料。他只是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油灯,青蓝色的寂灭火光微微扩散,在峰顶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却仿佛能隔绝万法的光晕,将凌谕融合的关键过程护在其中,不受外界天劫的直接干扰。但天劫的意志与压力,却依旧如同潮水般涌向凌谕的心神!
此刻,凌谕正处于融合的最紧要关头,外有天劫压顶,内有双我归一的心灵风暴,凶险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上时而浮现出凌谕的冰冷与痛苦,时而闪过林羽的执着与温情,两种表情飞速交替,显得诡异无比。识海中,记忆洪流的冲击达到了顶点!
“坚守本心!万道归一,方为圣基!”凌谕本体的意志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强行统御着混乱的识海,“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未来的我……皆是我!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力量执念……皆是我道!”
“律法为尺,丈量秩序!”
“混沌为源,演化万物!”
“寂灭为终,承载余烬!”
“而剑心……为引,斩破迷障,明见真我!”
他怒吼着,将自身对种种大道的感悟,与林羽带来的剑仙意境那纯粹无暇、一往无前的“真我”剑心相结合!那剑心,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光,斩入了力量与记忆的混沌漩涡之中!
嗤——!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斩开、理顺了!
混乱的识海,骤然变得清明!驳杂的力量,开始以那枚融合了律法神性、混沌本源、寂灭余烬以及新生剑仙意境的圣格雏形为核心,有序地旋转、融合、升华!
外界,那天劫幻化的法则锁链仿佛受到了挑衅,发出震天咆哮,化作无数毁灭性的攻击,轰向凌谕!但大部分威力被烬的光晕抵挡,渗透进来的部分,则被凌谕周身自动浮现的混沌青莲界域与律法真印消弭、吸收,反而化作了淬炼圣格的资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峰顶中央,林羽(分身)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作最后一点纯净的本源之光,融入了凌谕本体的眉心。
也就在这一刹那——
凌谕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界主境范畴的浩瀚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整个寂灭荒原为之震颤,虚空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仿佛无法承受这股新生的伟力!
他眼中的世界,已然不同。
天地还是那片天地,但在他眼中,却化为了最本源的法则结构。灵气流动的轨迹,空间波动的频率,万物生灭的规律……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仿佛伸手便可触碰、便可……修改!
心念一动,周身混沌之气自然演化地火水风,开辟微型世界;意念所至,律法真印引动秩序锁链,言出法随,划定规则;目光所及,寂灭余火跳跃,可焚尽万物,亦可于毁灭中窥见新生;而丹田之中,一枚蕴含着万道玄奥、中心有一点凌厉剑芒的璀璨圣格,正缓缓旋转,散发出永恒不灭、与天地同寿的圣道光辉!
圣人境!成!
而且,绝非普通的圣人初期!凭借其雄浑到极致的积累、独一无二的多种至高力量融合、以及化凡问道带来的道心补全,凌谕甫一突破,其圣格之凝练、力量之磅礴、对法则的掌控之深,便直接跨越了初期的积累,稳稳踏入了圣人中期的层次!甚至,触摸到了后期的一丝门槛!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仿佛与整个宇宙部分法则融为一体的感觉。白发无风自动,眼眸开阖间,有星辰生灭,有法则流转。
他成功了。不仅突破了圣境,更完成了一次灵魂与道则上的涅盘重生!
然而,成功带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融合了林羽的记忆与情感后,他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那份对妍小妤的执念依旧炽热,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疯狂与偏执,多了一丝沉淀后的坚定与清明。同时,雷烈、苏婉等六人的身影,以及他们那份纯粹的友谊与守护,也如同温暖的烙印,深深留在了他的心间,无法抹去。
他,依旧是凌谕,是为了复活妍小妤可以不择手段的执念者。但他,也不再是那个只知杀戮、内心冰冷的魔神。他找回了部分“人性”的温暖,明悟了力量与情感并非绝对对立,而是可以相辅相成。
“恭喜。”烬的声音淡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圣人中期,根基稳固,道心圆融。化凡一问,收获远超预期。”
凌谕转头看向烬,目光复杂,最终化为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护法点拨之恩。”
烬微微颔首,青蓝色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他此刻的心境变化,淡淡道:“力量已足,前路自择。莫忘……初心。”
凌谕心中一震,郑重道:“晚辈谨记。”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口万年玄冰棺,看到了玄黄大世界的波澜,也看到了青岚界那六个手持令牌、立下誓言的年轻人。
“圣人境……还不够。”他低声自语,眼中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复活小妤,探寻轮回之谜,需要的力量……远不止于此!”
“下一站……该去会会那‘源海之盟’和‘蚀组织’了。还有……那传说中的九幽死界!”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然消失在寂灭荒原。圣人凌谕,正式踏上了通往更高巅峰、也更加凶险莫测的征途!而这一次,他的道心,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与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