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和树枝被拨开的动静,吊在树上的红孩儿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唐僧他们总算磨蹭到跟前了。
他赶紧扯开嗓子,哭得更加凄惨:“救命啊……呜呜呜……好心人救救我……我快要死了……”
这哭声在林间回荡,还真有几分凄楚可怜的味道。
凌阳师徒顺着声音找过来。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在最前头,那双火眼金睛在吊着的孩子身上扫了扫,嘴角撇了撇。
他本来想提醒师父这地方不对劲、这孩子可疑,但转念一想,那团红云三番两次来窥探,真当他齐天大圣没脾气?
索性也不劝了,倒要看看这妖精能玩出什么花样,就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开路。
到了树下,只见一个额头肿起的小孩绑着手脚,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着确实挺可怜。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模样,赤条条的身子被麻绳捆得结实,在树梢上晃来晃去。
凌阳见了,嘟囔道:“哎呀,这荒山野岭的,怎么有个小娃儿被吊在这儿?真是造孽哦,这得是多狠心的人干的事?”
沙僧可不傻,他刚才亲眼看见天上的红云,又见大师兄随手一碗就把那云打了下来,现在这儿突然冒出个被吊着的孩子,这里头要是没鬼,他这卷帘大将的名头干脆也别要了。
他接话道:“师父,您看这娃娃吊得多高,还在那儿晃悠着玩呢,这荡秋千的架势,倒是挺自在的。“
吊着的红孩儿听了沙僧这风凉话,心里更气了。
此刻在他内心的讨厌榜上,这个晦气脸的蓝和尚已经仅次于那该死的毛脸雷公嘴,稳坐第二把交椅!
等他得了手,定要叫这蓝脸好看!
凌阳听了沙僧的话,差点没憋住笑出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三徒弟还有这种冷幽默。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笑意。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着那孩子,照着惯例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为什么被吊在这里?仔细跟我说说,我好救你。”
红孩儿正为沙僧的话暗恼,听见凌阳问话,赶紧压下火气,哭哭啼啼地开始背他早就编好的故事:
“师父啊,这西边过去有一条枯松涧,涧那边有个村子,我就是那儿的人。
我太爷爷姓红,因为特别会攒钱,家里金银堆成山,大家都叫他红百万。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过世很久了,家产都留给了我爹。可这几年世道不好,家里开销又大,家底渐渐败了,我爹就被改叫红十万了。“
红孩儿一边说一边偷眼看唐僧的反应,见他听得认真,便继续添油加醋:
“他专门喜欢结交各路好汉,把钱借给别人,指望收点利息。
哪知道那些没良心的,设了骗局把钱都骗走了啊,本金利息全都没影了!
我爹气得发誓,再也不借一分钱出去。那些借钱的家伙,穷得没办法了,就结成一群强盗,明火执仗,大白天杀到我们家,把钱财抢了个精光,还把我爹给杀了!”
说到这里,他提高音量,哭得更加凄惨:
“他们看我娘有几分姿色,就把她抢去做什么压寨夫人了。
那时候,我娘舍不得我,把我抱在怀里,哭得可怜兮兮,战战兢兢地跟着那帮强盗走。没想到走到这山里,他们又要杀我,幸亏我娘苦苦哀求,才饶了我一命,却用绳子把我吊在这树上,想让我活活冻死饿死……”
“那帮强盗把我娘不知道抢到哪里去了。我在这儿已经被吊了三天三夜,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能遇到老师父您。
您要是发发慈悲,救我一命送我回家,我就是给您当牛做马,也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就算以后死了埋在土里,也绝不敢忘记啊!”
听着红孩儿把他自家的身世编得这么惨绝人寰,凌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小牛犊子可真敢说啊!
杀了他父亲?
把他母亲抢去当压寨夫人?
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杀得了牛魔王?
那可是头一个能把猴哥的法天象地神通逼出来的大妖王,说夸张点,这西牛贺洲的妖怪多半都得看他的脸色吃饭。
再说那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真要发起威来,恐怕比黄风怪的三昧神风还厉害。
那三昧神风最多吹得动猴哥的身外化身,却吹不动他本体,可芭蕉扇一扇子就能把猴哥扇到灵吉菩萨那儿去……
见红孩儿这么满嘴跑火车,凌阳心里对这三四百岁的小牛崽子也是服气了。
连自家爹娘都这么编排,这小家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红孩儿声情并茂地讲完自己编的凄惨故事,心想和尚都心软,这唐僧听了肯定得掉眼泪,然后赶紧把他放下来,到时候他就能找机会下手了。
可他嗓子都快说冒烟了,那唐僧听完他的话,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古怪的微笑,笑得红孩儿心里直发毛。
“师、师父……您怎么还不放我下来啊?”
红孩儿眼里淌着泪,哭哭啼啼地说,“这绳子捆得我好疼啊……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看他这副可怜相,凌阳慢悠悠地开口道:
“小施主,不是我不救你,这荒郊野岭的没人烟,突然冒出个被吊着的孩子,我也怕你是妖怪变的,想要谋财害命,不得不防啊!”
“师父啊!”
红孩儿急了,在空中晃荡着身子,
“我家离这儿上百里路,一来一回时间太长了,我怕我撑不住啊!您行行好,先放我下来吧!”
他心里叫苦不迭,这方圆百里有没有人烟,他还能不知道吗?这唐僧怎么这么难缠!
“这个你不用担心。”
凌阳笑眯眯地说,显得格外有耐心,
“我这个徒弟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百来里路眨眼就到,
让他去你说的那个村子打听打听,若真有这事,我们一定救你,你放心,很快的。”
说完,凌阳拉着孙悟空走到一边树丛中低声商量了几句,
孙悟空听着师父的吩咐,毛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两人一起从树丛里回来了。
凌阳走到树下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挠了挠耳侧,仰头对红孩儿笑着说:
“小施主放心,我这徒弟马上就去,马上就回,你且再忍耐片刻。“
话音刚落,孙悟空身形一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阵微风拂过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