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电话里陈砚舟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语气比刚才软了点,带着叮嘱:“秦小姐那边要是有任何情况,你第一时间跟我汇报,风启的人十分钟内就能赶到小区,不用怕他耍横。”
“好,我知道了陈总。”小陈应了声,挂了电话。
把手机揣回兜里,又往楼道口挪了挪——距离赵宇更近了点,能清楚看到他手里攥着的烫金名片,边角都被捏得卷了。
小陈双手抱胸,眼神里的警惕藏都藏不住,像个守门的哨兵,没敢松懈——他怕自己一不注意,赵宇就往楼道里冲。
赵宇蹲在老槐树下,脚边扔了个空矿泉水瓶。
瓶身被捏得变了形,皱巴巴的,还沾了点泥土。
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秦翡的直播间。
手指不停点着“发私信”,可每次都弹出“发送失败”的提示——小陈早就跟平台打了招呼,不仅拦截了他的私信,连评论都发不出去。
只能看着弹幕里骂他的话,气得脸发红。
他憋了两小时,额头上冒了汗。
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西装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好几次想往楼道口挪,可刚动一步,小陈就往前走一步。
小陈眼神冷冷的,没一点让他过去的意思。
赵宇只能在树下打转,像只被困住的苍蝇,连楼道口的台阶都没碰到。
直到秦翡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的手腕。
手腕上还戴着张奶奶送的红绳——红绳上串着颗小珠子,是张奶奶孙子小时候戴的。
手里拎着个灰色垃圾袋,是张奶奶昨天塞给她的。
张奶奶当时还念叨:“这个袋子厚,装湿垃圾也不会破,你扔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楼下垃圾桶旁边的地滑,前两天下雨积了水。”
秦翡走得很慢,每下一级台阶都扶着扶手。
指尖蹭过扶手的木纹,脚尖先碰到台阶才敢踩实,怕滑倒——上次她踩滑过一次,摔得膝盖疼了好几天,张奶奶还帮她敷了草药。
“秦小姐!”赵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手里攥着那张烫金名片,快步跑过去,差点撞到旁边的自行车。
车铃“叮铃铃”响了半天,吵得树上的麻雀都飞了。
他把名片递到秦翡面前,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声音放得很软,透着刻意的讨好,连语气都变了:“秦小姐!我是创智的赵宇!早上在直播间跟您说过合作的事!五千万不够是吧?我再加两千万!七千万!”
“只要您把智能拐杖专利授权给我们,后续研发、生产我全包了,您在家坐着就能拿钱,不用操心任何事,连实验室我都给您建好!”
秦翡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脚差点碰到垃圾桶。
她赶紧扶住垃圾桶边缘,另一只手捂住鼻子。
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眼神里满是不适,像闻到了最难闻的味道:“你身上…有算计味。很难闻,像发霉的木头,潮乎乎的,还扎人,跟上次我在老房子里闻到的味道一样。”
赵宇手里的名片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像被冻住了。
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敢相信,声音都变了调:“算计味?秦小姐,您这话说得没道理啊!我是真心想帮您把技术做成产品,让更多老人用上好拐杖,这怎么是算计呢?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七千万还不够有诚意吗?”
“不是帮。”秦翡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没一点犹豫。
手指指向他的公文包,眼神认真得像在检查有问题的零件,没放过一点细节:“你公文包里的纸,上面写着‘垄断’‘涨价’‘减配’。”
“那些字是黑色的,摸起来像上次我摸到的生锈螺丝,扎手——上次我被生锈螺丝划破手指,流了好半天血,疼了好久,张奶奶还帮我贴了创可贴。”
这话刚落,直播间里弹出段新视频——是住在同小区的网友拍的。
镜头刚好扫到赵宇没拉严的公文包,里面文件上“垄断市场”“成本控制”“溢价300%”几个字隐约能看清,还盖着创智科技的红色公章,特别显眼。
弹幕瞬间炸了,字刷得像瀑布,全是骂赵宇的:
【卧槽!秦小姐也太神了吧?这都能看出来!简直是火眼金睛!】
【我就说创智没安好心!七千万买专利,转头就能卖七千块一根拐杖!普通老人哪买得起?这不是坑老人钱吗?】
【之前那个净水器就是例子!成本8块卖299,这次要是拿到拐杖专利,老人只能看着买不起,跟没研发一样!】
“风启科技-陈”的弹幕紧跟着弹出,还附了张工商投诉记录截图。
截图上红色的“已受理”印章很醒目,能清楚看到投诉理由和处罚结果:
【去年创智收购“便携式净水器”专利后,将原三层过滤(pp棉+活性炭+Ro膜)改为单层pp棉,成本从20元降至8元,售价却从199元涨至299元。】
【最终因过滤效果不达标(仅能过滤泥沙,无法滤除重金属),被消费者投诉至工商,产品强制下架,还被罚款20万元——秦小姐的感知,恰恰戳穿了这类企业“用‘帮助他人’包装算计盈利”的光鲜套路。】
赵宇的脸从红涨到青紫,像调色盘一样,变化特别快。
他赶紧把公文包拉严,拉链“哗啦”一声,手都在抖。
声音也带了点慌,连语气都软了:“秦小姐,我可以跟您签合同!白纸黑字写清楚,保证不涨价、不减配,违约我赔十倍专利费!”
“七千万不够,我再加三千万,一个亿!总行了吧?一个亿够买好多专利了!”
“会的。”秦翡摇了摇头,没看他手里的钱。
而是把垃圾袋轻轻扔进分类垃圾桶,动作轻得怕弄出声音,怕吵到旁边的月季花——那是张奶奶种的,刚冒花苞。
“你心里的‘黑色线’绕成了圈,会把价格勒得很高,像勒住老人的脖子,让他们喘不过气。”
“张奶奶上个月买降压药,因为药涨价,她就少吃了半片,结果头晕了好几天,差点摔着;念念的爷爷想买个新拐杖,因为普通拐杖都涨了价,只能用旧的,结果木头裂了,差点摔断腿。”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认真,没一点动摇:“要是拐杖涨价,张奶奶、念念的爷爷,还有好多老人,就买不起了——就像他们喝不起你改了的净水器滤出来的水一样,只能用没过滤的自来水,喝了拉肚子,去医院看病又要花钱,更穷了。”
说完,秦翡转身往楼上走。
她的脚步比刚才快了点,后背挺得很直。
双手攥着衣角,像在避开什么脏东西,怕沾到身上,连头都没回。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脚步声都越来越轻,像不想再跟赵宇有任何关联。
赵宇盯着空荡荡的楼道口,又低头看了眼手里攥成团的名片。
烫金的字都被揉掉了,边角还划破了手指,渗出血珠,疼得他皱了皱眉。
手机直播间里满屏的“滚出去”“黑心商家”“别再来骚扰秦小姐”,红色的字刺得他眼睛疼,连屏幕都在抖。
这时,小区保安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对讲机。
语气严肃得没一点商量:“先生,我们接到多次业主投诉,您涉嫌骚扰他人,违反了小区管理规定,请马上离开小区!再不走,我们就报警处理,到时候您麻烦更大!”
赵宇咬了咬牙,没敢反驳,也没敢再看直播间。
转身快步走向宾利车,拉车门时,他还差点撞到车门,“咚”的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
上车后一脚油门踩到底,宾利车窜出去老远,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吱呀”声。
连头都没敢回,很快就消失在小区路口,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