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的等待,终于,邓布利多缓缓靠近了他身后的椅背,指尖相对,搭成一个尖塔状。
他的声音平稳依旧,却蕴含着一种不容错辩的凝重。
“罗斯林恩。”他开口了,每个字都清晰而缓慢。
“我想你应该清楚,这是一个非常……重大,且敏感的请求。赤胆忠心咒的强大,正是在于其绝对的保密性,保密人,以及知晓地址的人。”
“而每增加一个,无论其意图多么良善,都意味着风险呈指数级增长。这是对波特一家生命最直接的保障,也是我们目前对抗伏地魔最为坚固的壁垒之一。”
他微微向前倾身,镜片上反射着烛光,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我需要知道,你索要这个地址,除了你刚才所说的紧急支援,这一职责目前主要由我,与即将确定的保密人,以及凤凰社的核心成员负责,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考量?比如,出自某些……个人的关切?”
邓布利多的语气没有指责,只有探究和一种深沉的谨慎。
对此,罗斯林恩只是迎接着邓布利多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他深知在这个智者面前,任何闪烁其词或虚假的掩饰都是徒劳且危险的。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坦诚,与逻辑清晰的理由。
“校长先生,我理解您的顾虑,完全理解。”罗斯林恩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但还请您允许我阐明我的全部想法。”
他稍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道。
“第一,正如我方才向您展示的‘守望者’系统,我的核心目的是构建一道更快、更隐蔽的预警防线。最理想的状况,是警报响起时,您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我们都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您可能会因为被更重要的事务牵制,可能会身处无法即时脱身的境地,甚至可能……遭遇通讯被隔绝的极端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拥有足够实力,并且同样能接收到实时警报的‘后备响应者’,其价值是无可估量的。距离意味着时间,而时间,在索命咒面前,就是生命。”
“我自信在格林德沃先生教导的这半年里,我拥有应对多数突发危机并在援军到来前支撑一段时间的能力。这是出于战略冗余的考虑,是对主要保护方案的补充,而非替代。”
“第二,”罗斯林恩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关于保密性的问题。我恳请您相信,我带来的通讯技术,其保密等级远超常规魔法手段。”
“正如我为您和格林德沃先生建立的专属联系通道,我为这个目的设计的加密层级只会更高。信息传递将是点对点,瞬时且无法被任何已知魔法或技术手段拦截破译的。”
“知晓地址,并不意味着我会通过任何可能被追踪的方式频繁靠近那里,除非警报被触发。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我和您一样,都只会是一个沉默的‘知晓者’和‘守望者’。”
“第三,”他深吸一口气,提到了那个敏感的名字,“关于莉莉·伊、好吧,或许她该姓波特了……”
“是的,我承认存在个人的考量。哪怕她是格兰芬多的学生,也曾是我的同学,一位聪慧、善良的女性,我无法坐视她以及她无辜的孩子暴露在如此巨大的风险中而毫无作为。”
“即便这种‘作为’仅仅是提供一份技术上的保障和一份遥远的,尽可能及时的支援承诺,但这绝非冲动或纯粹的情感用事。”
罗斯林恩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仿佛在分析一个复杂的魔咒动作。
“校长先生,请您想一想。如果……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而因为响应不及导致悲剧,这对西弗勒斯·斯内普来说,可能将会产生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无论他如何否认,莉莉·伊万斯的存活,都是维持他目前这种极其危险,却又至关重要的双面间谍姿态的一个关键支点,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支点之一。”
“一旦这个支点崩塌,我们所依赖的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很可能会随之崩溃,甚至……倒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保护莉莉·波特,在战略上,也是稳固西弗勒斯这颗关键棋子的必要措施。我此举,同样是为了保护他。”
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罗斯林恩的脸。
当罗斯林恩提到西弗勒斯的名字,并将保护莉莉·波特与稳定西弗勒斯的状态直接挂钩时,校长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那里面包含了了然,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怜悯,以及更深沉的思索。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福克斯偶尔发出的一声轻柔的咕噜声。
墙上肖像画里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似乎想发表什么评论,但被戴丽丝·德文特用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良久,邓布利多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洞察力。
“你提出了非常具有说服力的战略论点,罗斯林恩。”他承认道,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冗余备份、即时响应、通讯安全,以及……对关键情报人员心理状态的维护,可以说,从逻辑上看,几乎无懈可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看进罗斯林恩试图用理性包裹起来的内心深处。
“你对于西弗勒斯处境的分析……尤其敏锐。”邓布利多的语气很平淡,但“敏锐”这个词却似乎被赋予了一种额外的重量。
“你担心莉莉·波特的安危会直接影响到他的……稳定性,这确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战略风险。”
不知为何,罗斯林恩竟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邓布利多的赞同听起来太过于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但这本该是他最需要费力说服对方的一点。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出了一个相对谨慎地回应:“是的,校长先生,我认为这是我们必须考虑在内的变数。”
邓布利多微微点头,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只见他轻轻拿起桌上那部属于他的新手机,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滑动了一下,调出了那个只有三个联系人的界面。
他的目光在“S.S.”和“R.L.”之间徘徊了片刻。
“罗斯林恩,”他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轻,却更像是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你为西弗勒斯,也为我和盖勒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联系手段。你洞察了伏地魔日益增长的疯狂,并为此设计了精巧的预警方案。你的思维缜密,行动力超群,并且……你显然极其关心西弗勒斯的安危。”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但是,我的孩子,你是否曾经思考过,或者哪怕一丝怀疑过……你对于西弗勒斯·斯内普内心真正动机的判断,或许存在着一丝……误差?”
邓布利多突如其来的问题,几乎猝不及防,罗斯林恩顿时就愣住了。
误差?这话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西弗勒斯在得知预言时的震惊,他主动去找邓布利多时的急切,以及他每次提及保护波特一家时那种冷硬却不容置疑的态度……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那个过去的莉莉·伊万斯吗?
那本书里不就是这样写的吗?
西弗勒斯甚至还对邓布利多亲口说了那句“永远如此”……
邓布利多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翻腾,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和一种奇特的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