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霍恩佩斯轻轻带上斯内普教授办公室那扇沉重的木门,将地窖深处那份凝滞且复杂的空气隔绝在身后后。
也是这时,走廊里冰冷的石壁和摇曳的火把光芒,才勉强让他因高度集中而略显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然后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将脑海中那双压抑着痛苦与挣扎的漆黑眼眸暂时驱散。
然而,他刚转过身,准备独自返回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时。
却意外地看到一个人影正靠在对面墙壁的阴影里,并时不时地探头望向办公室门口,正是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霍恩佩斯有些惊讶地停下脚步,“你怎么还在这里?要是等不到我出来,不应该早点回去吗?”
他以为以德拉科对斯内普教授的畏惧,早在出门的时候,就应该跑得没影了。
德拉科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是立刻就从阴影里蹦了出来,脸上带着点百无聊赖又被抓包的心虚,但更多的是坚持。
“我当然得等你啊!”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抱怨。
“出门前我不是就说了会在外面等你吗?马尔福说到做到!我可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他意有所指地撇撇嘴,显然指的是溜走后又惹出大麻烦的哈利和罗恩,“随便丢下朋友。”
霍恩佩斯看着德拉科那虽然努力装作轻松,但眼底仍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
他没想到德拉科真的会等他,在这种时候,这种固执的“守信”,显然是有些……难得的。
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谢谢。那我们回去吧。”
“早就该回去了!这地方阴森森的……”
德拉科嘟囔着,迫不及待地跟上霍恩佩斯的脚步,两人并肩沿着昏暗的地窖走廊向通往楼上的阶梯走去。
石壁上的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脚步声也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回荡。
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德拉科终究是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他凑近霍恩佩斯,压低声音,灰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嘿,霍恩佩斯,你刚才在里面那么久,到底和斯内普教授说了什么啊?真的是问魔药论文的问题?”
他显然不太相信那个借口,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
“教授是不是……特别生气?他是不是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霍恩佩斯仿佛早就料到了德拉科会有此问,只见他面色平静,目光看着前方被火光照亮的石阶,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回答道。
“嗯,确实是关于上周那篇论文里提到的,活地狱汤剂中槲寄生浆果萃取液与月光草比例冲突的问题。”
他的语气自然而流畅,听不出任何的破绽。
“我当时提出,弗洛伯毛虫黏液或许能作为一种中和剂,但教授之前指出我的想法过于理想化,忽略了黏液本身的不稳定性。”
霍恩佩斯继续说着,甚至恰到好处地微微蹙眉,仿佛仍在思考这个学术难题。
“我刚才又追问了是否还有其他更稳定的替代材料,或者能否通过调整加入顺序来规避风险。”
“教授……嗯,他确实没什么耐心,认为我应该在基础理论上多下功夫,而不是总想着一蹴而就的‘创新’。”
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被批评后的无奈,这让他的说辞显得更加真实。
德拉科听着霍恩佩斯清晰地道出那个他听起来就有点头疼的魔药问题,以及斯内普教授那典型的、打击人积极性的回应,根本不用对方再多说,他就已经信了大半。
然后,他同情地拍了拍霍恩佩斯的肩膀:“梅林啊,你居然还敢在这种时候问他这个!要是我,肯定巴不得赶紧离开。不过……”
他顿了顿,灰眼睛里又闪过一丝狡黠,“你胆子可真大,霍恩佩斯。不过也是,你连巨怪都敢对付,何况是斯内普教授的几个冷脸。”
也不知究竟是脑补了些什么,他的语气里甚至对霍恩佩斯充满了敬佩。
不过德拉科的过度解读,显然也在霍恩佩斯的意料之中,毕竟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只见他微微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接着,他又巧妙地引导着话题:“比起那个,今晚的事情恐怕还没完。弗林特级长和学院其他人肯定会问起。”
事实上,他选择这个论文问题作为借口,并非完全随机。
这确实是他大约几周前,在七天的禁闭中向斯内普教授请教过的问题。
当时斯内普教授虽然言辞犀利地批评了他的想法,但也确实简短地指出了几个关键的错误和可行的研究方向。
此刻复述出来,自然驾轻就熟,毫无滞涩。
至于办公室里发生的真实情况……
那狰狞的伤口,那压抑在怒火之下的担忧,那近乎强迫性的治疗,以及斯内普教授最后那复杂难言的眼神,霍恩佩斯都将它们深深埋在了心底。
他了解斯内普,那个男人极度重视隐私,骄傲而敏感,绝不会希望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任何人窥见。
尤其是被一个学生,并且这个学生还是德拉科·马尔福——卢修斯·马尔福的儿子。
斯内普与卢修斯之间那层复杂的关系,霍恩佩斯虽然不清楚具体,但他绝不会冒险让任何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或同情怜悯的消息,从德拉科这里传出去。
今晚的真相,只能是他与斯内普两个人的秘密。
“哼,问就问呗!”德拉科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他挺了挺胸膛,脸上重新浮现出马尔福式的傲慢。
“我们可是救了波特和韦斯莱那两个蠢货!虽然被扣了分,但邓布利多校长可给斯莱特林加了五十分!这足够让那些家伙闭嘴了。要不是我们,格兰芬多今晚损失的就不止二十分了,说不定还要给那两个白痴开追悼会呢!”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回公共休息室后,该要如何添油加醋地讲述他们的“英勇事迹”。
为此,德拉科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还是谨慎点好。”霍恩佩斯提醒道,声音平静。
“毕竟怎么说我们也确实违反了校规,教授们也强调了危险性。过于张扬可能会引来更多的关注,甚至是……不必要的麻烦。”
他意有所指,不希望德拉科过于得意忘形,并彻底将今晚的事情变成一场闹剧。
德拉科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出于对霍恩佩斯判断力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听你的。不过,霍恩佩斯,你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只是用一个漂浮咒和下降咒?”
“梅林啊,那可是巨怪的木棍!我敢说连有些高年级学生都未必能那么稳地操控它!”
他的灰眼睛再次闪闪发光,其中充满了对朋友能力的惊叹。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上了通往城堡另一个下层的阶梯。
霍恩佩斯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当时情况的危急和咒语成功的侥幸,并刻意淡化了其中的风险和自己超乎常人的冷静。
他将重点放在了巨怪的愚蠢和哈利与罗恩的狼狈上,这显然成功地满足了德拉科某种“看笑话”的心理,也让话题始终围绕着今晚事件的表面。
当他们终于走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入口那堵湿冷的石墙前时,里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显示,大部分学生都还未入睡,显然都在激动地讨论着今晚的巨怪事件。
只见德拉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从容归来的英雄,而不是刚刚被吓坏又挨了训的一年级学生。
他看向霍恩佩斯,灰眼睛里带着询问,仿佛在确认作战计划。
对此,霍恩佩斯只是微微点头,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深邃,如同黑湖最深处的水底。
“记住,我们只是做了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做的事,并且运气刚好站在了我们这边。”
他低声最后叮嘱了一句,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纯血。”德拉科清晰地说出口令,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