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绝域的大军,如同蔓延的瘟疫,离开了那被毒瘴与阴煞笼罩的老巢,踏入相对“正常”的山林地带。
所过之处,生灵绝迹。
并非夸张。这支由兽化人、药人以及尸傀组成的队伍,本身散发的混合气息就足以让飞鸟惊惶远遁,走兽仓皇奔逃。那浓郁的死气、药毒以及狂暴的煞意,如同无形的领域,污染着途经的土地。翠绿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清澈的溪流被践踏而过後,短时间内都会泛起浑浊的泡沫,散发异味。
行军速度并不算快,凶阎王似乎并不急于一时,更像是在享受这种兵锋所指、万物凋零的征服感。他坐在一具由四名强壮药人抬着的、装饰着骷髅与兽骨的粗糙肩舆上,时不时发出尖锐而得意的笑声,点评着沿途的“景色”。
伍争依旧行走在队伍的阴影中,步伐看似悠闲,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跟上大军的速度,不曾落后分毫。他对外界环境的剧变视若无睹,暗银色的瞳孔深处,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冷漠然。
他的大部分心神,沉湎于体内,引导着源源不断从玄阴煞眼以及沿途吞噬的稀薄天地能量,缓缓滋养、壮大着本源。同时,那一缕与地底魔兵残刃建立的、极其微弱的感应,如同黑暗中的蛛丝,始终牵引着他的一部分注意力。他能感觉到,那残刃并未因他的离开而沉寂,反而像是在积蓄着什么,那隐晦的魔气波动,似乎比之前活跃了一丝。
“渴望鲜血么……”伍争心中明了。这等凶兵,唯有在杀戮与毁灭中,才能绽放其真正的光芒。此次北冥之行,或许也是唤醒、乃至收服那残刃的一个契机。
就在大军行至一处两山夹峙的狭窄谷地时,前方探路的、拥有肉翼的兽化人尖啸着俯冲而下,落在凶阎王的肩舆前。
“报——阎王大人!前方发现小股人马,看衣着兵器,像是……像是天地盟的先锋斥候!”
凶阎王细小的眼睛猛地眯起,闪过一丝戾气:“天地盟的杂碎?他们怎么也跑到这边来了?难道是想跟本王抢食?”
伍争目光微动。天地盟主野心勃勃,其麾下势力遍布,在此地遇到其斥候,倒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时机有些巧合。
“杀了!一个不留!”凶阎王毫不犹豫地挥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正好用他们的血,给本王的儿郎们祭旗!”
命令下达,队伍前端的数十名兽化人立刻发出兴奋的咆哮,如同脱缰的野兽,争先恐后地朝着谷地另一端冲去。它们眼中血光更盛,被伍争种下的嗜血印记在感受到战斗气息时,已开始悄然生效。
谷地另一端,果然有约莫二十余名身着统一制式劲装、手持利刃的武者。他们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地遭遇如此庞大而诡异的军队,脸上瞬间露出惊骇之色。为首一人反应极快,厉声喝道:“结阵!是森罗绝域的妖人!发信号求援!”
然而,他们的反应还是太慢了。
狂暴的兽化人洪流瞬间将他们吞没!
没有精妙的招式,没有严密的配合,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扑击、撕咬、爪裂!骨骼碎裂声、利刃入肉声、临死前的惨嚎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谷地。
血腥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凶阎王在肩舆上看得手舞足蹈,连连叫好。
伍争却微微皱了下眉。并非怜悯,而是觉得……效率太低,浪费太多。
那些兽化人完全被杀戮本能支配,只顾着撕碎眼前的敌人,对于逸散出的生命精气与死亡能量,毫无吸纳利用的概念。大量的“资粮”,就这么白白消散在空气中。
“看来,还需要稍作‘引导’。”他心中默念。
他并未出手参与战斗,只是悄然运转功法。一股无形的吸力以他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战场。
那些逸散在空气中的生命精气、刚刚脱离肉身的脆弱魂魄、以及因死亡而产生的负面能量,仿佛受到了无形之手的牵引,不再无序飘散,而是化作丝丝缕缕看不见的溪流,朝着伍争汇聚而来。
虽然单个斥候提供的能量微乎其微,但二十余人加起来,也算是一份不错的“开胃小菜”。精纯的能量融入体内,带来一丝丝微弱的暖流,加速着他力量的恢复。
战斗很快结束。天地盟的斥候全军覆没,连求救信号都未能发出。地面上只剩下残破的尸骸和肆意流淌的鲜血。
兽化人们意犹未尽地低吼着,舔舐着爪牙上的血迹,眼中的血光仍未褪去。
凶阎王满意地点点头,正要下令继续前进,却忽然“咦”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向战场。
“奇怪……怎么感觉,这些废物死後,散掉的气血……没那么浓了?”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嘀咕道。他常年与尸体、毒药打交道,对生命能量的感知异于常人,虽然无法像伍争那样直接吞噬,却能模糊感觉到其存在与消散。此刻,他明显感觉到战场区域的能量消散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阴影中的伍争,只见对方依旧神色平淡,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凶阎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又被兴奋取代。管他呢!反正人杀光了,目的达到了!至于那些逸散的能量,没了就没了,他凶阎王又不靠那个吃饭!
“儿郎们,干得漂亮!继续前进!”凶阎王不再深究,尖声下令。
大军再次开拔,踏过满地的狼藉,留下身后一片死寂与血腥。
伍争跟在队伍中,暗银色的瞳孔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满足一闪而逝。
这只是开始。北冥世家,那里才有真正丰盛的大餐。
他抬头,望向山谷出口之外,那隐约可见的、笼罩在祥和云雾中的山峦轮廓。
狩猎,即将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