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安抚,但王桂兰根本听不进去,反复嚷嚷着要出院,要去找女儿,要去工厂“讨说法”。
院长没办法,只好按照紧急联系流程,尝试联系沈清秋。
然而,沈清秋因为工厂的谣言风波,手机调成了静音,正在独自消化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根本没有听到电话。
联系不上女儿,王桂兰又闹得厉害,院长怕出意外,只好退而求其次,联系了登记的第二联系人——也就是当初送王桂兰入院时,沈清秋留下的一个应急号码。
于是,一场由王桂兰主导的、完全偏离轨道的“作死”大戏,在养老院护工和院长的“协助”下,阴差阳错地,朝着沈清秋本就风雨飘摇的工厂,缓缓拉开了帷幕。
而此时的沈清秋,还对即将降临的、来自亲生母亲的“背刺”,一无所知。
她刚刚清理完桌上的碎纸屑,准备强打起精神,去面对下午更加艰难的工作和无处不在的异样目光。
命运的讽刺,莫过于此。
王桂兰在养老院闹过一场后,被护工连哄带骗喂了镇静类药物,昏睡了几个小时。
药效过去后,她那股邪火非但没消,反而因为“女儿受辱”和“自己被阻拦”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一种“必须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疯狂念头支配了她。
趁着傍晚护工交接班的短暂混乱,王桂兰竟然偷偷溜出了养老院!
她身上还穿着养老院的条纹病号服,脚上趿拉着拖鞋,头发蓬乱,眼神浑浊却闪烁着不正常的光亮。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而坚定的目标:
去女儿工厂!为女儿“主持公道”!让那些欺负女儿的人好看!
她根本不知道工厂在哪里,只能凭着残存的记忆和路人的只言片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陌生的郊区乱转。
又冷又饿,加上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她很快就在一个大型超市门口迷失了方向,焦躁和妄想在寒冷中不断放大。
她透过超市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尤其是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
一个扭曲的念头诞生了:
去女儿工厂“讨说法”,不能空着手去!得带点“礼物”,显得有气势!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超市,目标明确地走向高档保健品区域。
看着那些标价不菲的燕窝、人参礼盒,她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拿起一盒包装最华丽的燕窝,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她这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婆,竟然下意识地就想把礼盒往自己宽大的病号服里塞!
她完全忘了这是在超市,忘了需要付钱,残存的意识还停留在过去可以随意拿取的富太太生活,此刻的她,根本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认知能力。
“喂!你干什么?!”
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一个年轻的超市保安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王桂兰正在行窃的手腕!
那盒昂贵的燕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王桂兰被吓了一跳,随即便是被冒犯的暴怒:
“放开我!你个小赤佬!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女儿是副厂长!我女婿是龙神!汤泽天!吓死你!”
她一边挣扎一边口不择言地尖叫,把脑子里最“厉害”的名头都搬了出来,试图吓退对方。
保安被她这阵势弄得一愣,随即就被她的话气笑了:
“龙神?汤泽天?老太太,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老年痴呆症犯了?偷东西就是偷东西!走!跟我去办公室!”
“我不是偷!我是拿!我女婿有的是钱!他整个江市都能买下来!我拿他一盒破燕窝怎么了!”
王桂兰拼命挣扎,污言秽语如同连珠炮般喷射出来,引得超市里的顾客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保安见她力气不小,言语疯癫,怕她伤到人或者损坏商品,只好呼叫了同事支援,并果断报警。
几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
两名民警赶到现场,了解了情况后,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满口胡言乱语、情绪激动的老太太,也是头疼不已。
人赃并获,事实清楚,但对方这精神状态……
“老太太,你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冷静一下,联系你的家人来处理,好吗?”民警试图安抚。
“派出所?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女儿!你们放开我!我女婿是龙神!你们敢抓我,让他把你们全都撤职!”
王桂兰听到“派出所”三个字,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剧烈地挣扎起来,甚至用头去撞民警,用指甲去抓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最终,民警在超市保安的协助下,才勉强将状若疯癫的王桂兰带上警车,送往了附近的派出所。
派出所调解室里,王桂兰依旧没有消停。
她时而破口大骂民警和超市“诬陷好人”,时而哭天抢地诉说女儿“被人欺负”的“冤屈”,时而又炫耀起自己“辉煌”的过去和“牛逼”的女婿。
逻辑混乱,语无伦次,把调解室当成了个人脱口秀现场,内容荒诞到让做笔录的年轻民警都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警察同志,你们评评理!我王桂兰一辈子要强,怎么能受这种委屈?我女儿清清白白,都是那些杀千刀的造谣!还有那个黑心工厂的领导,肯定是他欺负我女儿!你们得去把他抓起来!”王桂兰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老民警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问:
“老太太,您女儿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工厂上班?我们得联系她来接您。”
“我女儿叫沈清秋!是……是那个……城西那个什么塑料厂的副厂长!”
王桂兰努力回忆着,“对!就是那里!你们快打电话!让她来接我!顺便让警察去把那个欺负她的领导抓起来!”
民警按照她提供的模糊信息,几经周折,终于将电话打到了工厂的厂长办公室。
而此时,沈清秋刚刚勉强平复了被网络谣言重伤的心情,正准备去车间处理一个技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