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荆棘载途,隐忍如渊
太玄宗山门之外,晨雾未散。
顾危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杖,腿上那副用于伪装的“冰阶”在林霄的远程维持下,闪烁着微弱而不稳定的光芒,支撑着他那看似随时会垮掉的身体。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外门弟子服,身形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瘦削,低垂着头,碎发遮掩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两名被指派“护卫”他的内门弟子,早已不耐烦地等在山门外。一人身形高瘦,面色倨傲,名叫赵乾,筑基中期修为;另一人稍矮,眼神闪烁,带着几分谄媚与算计,名叫钱禄,筑基初期。他们皆是织霞峰一脉,深受织罗信任,此行任务明确——监视,并确保顾危“合理”地消失在那凶险的幽寂沼泽之中。
见到顾危这般狼狈模样,钱禄嗤笑一声,语带讥讽:“哟,顾大少爷总算出来了?让咱们好等!还以为你怕了,不敢去了呢!”
赵乾则只是冷冷地扫了顾危一眼,那目光如同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连话都懒得说,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耐的气息。
顾危身体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惶恐:“两……两位师兄恕罪,弟子……弟子腿脚不便,来迟了。”
“知道不便就好!”钱禄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顾危的鼻子,语气刻薄,“顾危,别以为夫人开恩,给你这个机会,你就能翻身了!告诉你,咱们兄弟俩护送你,那是你的造化!路上给我识相点,乖乖听话,别拖后腿!否则,秘境里有什么闪失,可怨不得别人!”
他刻意将“闪失”二字咬得极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顾危紧握着木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麻木,甚至挤出一丝讨好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钱师兄教训的是。弟子……弟子感激夫人大恩,定会听从两位师兄安排。”
赵乾似乎连这虚伪的对话都嫌浪费时间,冷声道:“废话少说,走吧。”说罢,转身便祭出一柄飞剑,悬浮于低空,却并未招呼顾危上去的意思。钱禄也嘿嘿一笑,同样祭出飞行法器。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带顾危一同飞行!
此地距离幽寂沼泽路途遥远,若靠顾危这“残废”之身步行,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期间艰辛可想而知。这分明是故意刁难,想要在路上就耗尽他的心力,甚至让他伤重而死,也省得进入秘境后再动手。
顾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寒的杀意,但转瞬即逝。他拄着木杖,拖着那条“残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跟在那两道悠闲飞在前方的身影之后。
山路崎岖,荆棘遍布。
对于能御器飞行的筑基修士而言,这些不过是脚下的风景。但对于只能靠双脚行走,还拖着一条“废腿”的顾危来说,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尖锐的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带刺的藤蔓时常勾破他破旧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那副“冰阶”在崎岖路面的颠簸下,光芒愈发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碎裂,让他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弄得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前方的赵乾和钱禄,不时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啧,看看他那样子,像条瘸皮狗!”
“夫人也是心善,这种废物,早点清理了干净,何必浪费资源?”
“嘿嘿,钱师弟说的是。不过嘛,让他多受点罪再死,岂不更妙?”
污言秽语如同毒针,不断刺向顾危。汗水混着尘土从他额角滑落,流入眼中,带来一阵涩痛。但他始终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沉默地、固执地向前挪动。每一次看似踉跄的跌倒,他都暗中调整角度,避免真正伤到要害;每一次痛苦的喘息,他都极力压制,不让对方听出破绽。
他就像一块被扔进湍急河流的顽石,承受着所有的冲击与打磨,看似随时会被碾碎,内里却愈发坚硬。
漫长的路途中,身体的痛苦与精神的屈辱交织,反而让顾危的心愈发冰冷和清明。他默默观察着前方两人的飞行习惯,交谈中透露出的性格特点,以及周围的地形环境。赵乾傲慢轻敌,钱禄贪婪惜命……这些,都可能成为他日后利用的弱点。
夜幕降临时,赵乾和钱禄随意寻了处平坦之地休息,打坐调息,享用着自带灵食,丝毫没有理会落在后方、几乎要虚脱的顾危。
顾危靠在一棵枯树下,掏出怀里早已冷硬的干粮,就着冰冷的溪水,一点点艰难地吞咽。腿上的“冰阶”光芒微弱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运转起《枯木逢春诀》,那隐藏在死寂下的勃勃生机,如同最坚韧的野草,在绝境中悄然滋养着他的肉身与意志。
他抬起头,透过稀疏的枝叶,望向那片陌生的、群星闪烁的夜空。宗门的方向早已消失在身后,前路是未知的凶险与杀机。
但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