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地的阳光正是最温柔的时候,不似正午那般炽烈,也不似黄昏那般昏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巨树浓密交错的枝叶,在青草地织就一片晃动的斑驳光点。空气里飘着蒲公英绒毛的轻软,混着三叶草淡淡的清香,连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都透着几分慵懒的惬意。
夏玲像阵带着雀跃的风,从粗壮的树干后灵活地绕出来,裙摆扫过沾着露珠的草叶,留下一串细碎的晃动。她脸上挂着狡黠又明媚的笑,毫无征兆地插进温迪与少年之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温迪搭在鲁特琴上的胳膊:“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呀,温迪,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和空他们一起去西风教堂吗?”
温迪正垂着眼,指尖细细调试着鲁特琴的琴弦,银白的发丝垂落在琴身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听见夏玲的话,他调试琴弦的动作骤然一顿,抬眼望过来时,翠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泛起一丝错愕,连语气都带着点意外:“欸?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现在正往教堂去?”他记得方才和空约定时,周围明明没有其他人。
夏玲背着双手,脚尖轻轻点着地面,在草地上晃了晃身子。阳光落在她暗红与金色交织的发梢上,像是给发丝镀上了一层细碎的光晕,泛着奇异又好看的光泽。“因为……我是……”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把后半句悄悄咽了回去。随后她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确认只有他们三人后,才微微俯身,凑到温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完了下半句话。
温迪听完,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弹,一声清亮又悠扬的琴音瞬间散开,在风里飘了很远。他看着夏玲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语气也沉了些:“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知道的,似乎比我想象中多得多。”眼前这个姑娘,总透着股让人看不透的神秘。
“因为我相信你啊~”夏玲的语气忽然轻快起来,像风拂过挂在窗边的风铃,清脆又悦耳。“就像相信师傅他们一样,我知道你心里装着蒙德,更不会随便泄露别人的秘密。”她说得坦然,眼里没有丝毫犹豫。
温迪望着她坦荡又真诚的笑脸,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帽檐下的目光认真地落在她身上,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但你要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的身份,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察觉。”他说着,视线悄悄扫过不远处——那个少年正仰头望着巨树的树冠发呆,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顶,侧脸透着几分青涩的懵懂。
“能包住一天是一天嘛。”夏玲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少年转过身来,便立刻朝他露出个灿烂又热情的笑,“反正,不是还有你们在身边吗?有你们在,我不怕。”
她说着,伸手轻轻推着温迪的后背,往空所在的方向送了送:“好啦好啦~这里的少年交给我,你赶紧过去吧,别让空他们等急了,耽误了正事可不好。”
温迪被她推得踉跄了两步,差点没稳住身形。他回头看了眼夏玲,又看了眼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少年,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转身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他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少年一声短促又带着点委屈的惊呼。原来是夏玲悄悄绕到少年身边,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脸颊,指尖还带着点调皮的力道,揉了揉那点还带着青涩的软肉,笑得像只偷吃到小鱼干的猫:“叫你刚才一直盯着树看,连我过来了都不理,可得好好罚罚你~”
少年的脸瞬间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窘迫地想偏过头躲开,却又没真的用力挣开,只敢小声嗫嚅着,连话都说不完整。夏玲见他这副害羞又乖巧的模样,笑得更欢了,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软了些:“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走吧,我带你去蒙德城里,给你买件新衣服!”
她话音刚落,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抬手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对了,温迪那家伙好像也没个正经住处,一直四处漂泊……算了,这次先不操心他,先给你找个合适的房子,把你安顿下来再说。”
话音刚落,不等少年反应过来,夏玲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人就往通往蒙德城的小路跑。少年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赶紧稳住脚步,踉跄着跟上她的速度。他身上那件米白色的亚麻短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干净的衣角——没人知道,这套衣服是夏玲方才趁他发呆时,悄悄用仙术幻化出来的,布料柔软得像天上的云朵,贴在身上格外舒服,还隐隐带着淡淡的风元素气息,让人闻着就安心。
跑过一段略微陡峭的下坡路,夏玲才放慢了脚步,侧过头看向身边还在轻轻喘气的少年,笑着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你‘少年’吧,多不方便。”
少年低头看了看被她牵着的手腕,指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又缓缓抬头望了望远处转动的风车,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我……没有名字。”千年漫长的时光里,他的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自己是“温迪的朋友”,却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称呼。
“没有名字吗?”夏玲停下脚步,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好主意:“他叫温迪,要不……你叫温翎吧?‘翎’是羽毛的翎,听起来和他很像,又能清楚分清你们,怎么样?”
少年愣了愣,在心里轻轻默念了一遍“温翎”这个名字,像是尝到了刚摘下来的清甜苹果汁似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嗯,可以啊。”这是第一个属于他的名字,他很喜欢。
风恰好在这时吹过,卷起漫天白色的蒲公英绒毛,在两人身边打着旋儿,像是在为这个新名字庆祝。夏玲松开他的手腕,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朝他招手,声音里满是雀跃:“温翎,快点啦!从这里下去就是蒙德城的小路,咱们走快点,还能赶上午后的集市呢!听说午后的集市最热闹了。”
温翎跟在后面,脚步轻轻的,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仰头望着巨树枝繁叶茂的树冠——比记忆里粗壮了太多,枝叶层层叠叠,几乎遮天蔽日;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蜿蜒的小径,路边的三叶草和蒲公英还是老样子,翠绿的叶片、白色的绒球,和千年前景象重叠在一起。他眼底映着这千年未变的青翠绿意,却又多了几分对前路的好奇与期待。“这里的树……好像比以前更高了。”他轻声说,声音被风送得很远,像是在对逝去的千年时光打招呼。
“那是当然啦,都过去这么久啦,树肯定要长得更高更壮呀。”夏玲跑回来,重新拉住他的手腕,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袖口露出的浅灰色布条,布条上绣着的蒲公英图案,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像是要跟着风飞走似的。“不过你看,路还是这条小路,只要顺着蒲公英飘的方向走,准能走到蒙德城门,绝不会错。”
温翎被她拉着往前跑,风轻轻吹起他米白色短衫的衣角,腰间挂着的木质苹果挂坠也跟着轻轻晃动,发出细碎又清脆的碰撞声。路过一条清澈的小溪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水里自己的倒影上,认认真真看了几秒——身上的新衣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颈间挂着的风元素结晶,正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把星星穿在了脖子上,好看得让他有些失神。
(这套衣服是夏玲用仙术幻化而来的,不仅完美贴合他的身形,穿在身上毫无束缚感,还能随着风的流动微微变色:风大时会偏向浅蓝,风小时又变回米白。若是细看,还能发现衣襟上绣着的风车菊图案,会像活的一样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衣服上飘落。)
“这衣服……很舒服。”温翎抬手轻轻摸了摸胸前的布料,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笨拙却真诚的感激,眼神里满是欢喜。
“那是!”夏玲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暗红色的发梢在风里打卷,像一簇簇跳动的火焰,格外鲜活。“我特意照着蒙德的风格做的,配色、花纹都想着要和这里的风搭,是不是很配?”
温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风车正随着风缓缓转动,叶片上的彩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红的、蓝的、黄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像一个个悬在半空的彩色音符,正随着风的节奏轻轻吟唱。他忽然笑起来,眼里的拘谨渐渐散开,脚步也轻快了些,甚至主动跟着夏玲加快了速度。风里渐渐混进了远处城镇的喧嚣,有商贩的叫卖声,有行人的谈笑声,还带着面包房飘来的黄油甜香,以及酒馆里隐约透出的苹果酒气——这些鲜活的气息,一点点填满了他空白了千年的时光,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对了,”温翎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期待,像个盼着得到糖果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玲,“你说的集市……那里有苹果卖吗?”他记得很久以前,自己曾和温迪一起分享过苹果,那清甜的味道,是他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
夏玲回头冲他眨了眨眼,拽着他加快速度往坡下跑,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在风里传得很远:“何止有苹果!集市里还有刚烤好的苹果派,金黄酥脆的外皮,里面裹着满满的苹果馅,上面还淋着厚厚的蜂蜜,比你当年分给温迪的那个甜十倍!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风在两人身后打着旋,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像是在为这趟迟到了千年的旅程,轻轻哼起了温柔的伴奏。温翎望着夏玲在阳光下蹦蹦跳跳的背影,她的发梢在风里飞扬,笑声清脆又鲜活,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集市的热闹,说着蒙德的趣事,他忽然觉得,一千年的等待,好像也没那么漫长。因为现在,他有了名字,有了新的衣服,还有了愿意陪着他的人,往后的日子,一定满是光亮。
“等等……我好像忘了一件事……”就在两人快要走到蒙德城门口,能看见城门上的西风骑士团徽章时,夏玲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嘀咕道,“刚才太开心,好像把重要的事忘了……”
温翎见她着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小声提醒道:“嗯……好像是,你的头发……颜色和之前不太一样。”他记得刚见面时,她的头发似乎不是这样的。
“!!对哦!头发!”夏玲猛地反应过来,拍了下大腿,赶紧集中精神,调动体内的岩元素力量,切换成了岩元素形态。暗红色与金色交织的发丝渐渐褪去奇异的光泽,变回了原本的淡金色。
“呼,感觉好多了。”看着自己的头发恢复了原本的发色,夏玲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还好你提醒我,不然顶着那样的头发进城,肯定要被骑士团的人追问了。”她笑着拉起温翎的手,“走吧,咱们赶紧进集市,去吃苹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