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行人刚回到院中,崔四娘便担忧地询问道。
“母亲还没看清吗?”曹芷柔声音有些颤抖,脚下一个趔趄,幸得习蓝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芷柔表妹,你今日真是令我们大开眼界!”崔锦尚眼露钦佩之色,方才若不是母亲拦着不让她出头,她早上去撕了那几张伪善的恶人嘴脸,“这曹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姑母,芷柔,你们现在就收拾收拾,咱们回崔府去。”
她说着上前握住曹芷柔的手腕,却听她“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众人一惊。
崔锦尚轻轻拧过她的手腕,白色的棉布上隐隐透出血迹。
曹芷柔苦笑一声,视线看向崔四娘,“今晨我穿的那件衣衫有问题,不过半个时辰我便昏昏沉沉,习蓝刚走,我更觉站不住脚险些摔倒,书翠不知为何忽然扶住我,要带我去休息,我自知她不安好心,却浑身无力挣扎,只得任由她避过人群,将我领去偏院。”
“她将我安置在偏院的厢房中便匆匆锁了房门出去。我明白等着我的定不是什么好事,遂从头上拔下簪子猛刺手腕,尖锐的疼痛的确让我恢复了些许神智和力气。”曹芷柔咬着牙目光炯炯地盯着崔四娘,“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翻出窗外,逃出偏院,若不是正巧遇见恩哥儿,我早已被她们害得名声尽毁,不得不委身那畜生不如的林海!而母亲您,便可任由她们拿捏了,不是吗?”
“柔儿,是母亲对不住你!”崔四娘早已哭得肝肠寸断,“我不配当你的母亲!”
曹芷柔缓缓拉过她的手,眼泪却迟迟未落下,“母亲,六年了,我们忍得还不够吗?莫非要等女儿失去所有的那一刻?母亲,不争不抢不能让我们安度余生,您还不明白吗?”
“是,母亲以后都听你的!我只要你好好的!”崔四娘抹了一把泪,神情坚定地点点头。
众人安抚好崔四娘,她便又与崔锦尚及甄玉兰二人去了前院,眼下林姨娘被曹延禁足,满院的宾客也还未散去,她必须打起精神前去应付。
“习蓝,你快去寻府医来替小姐瞧瞧伤势。”池月开口。
习蓝一听,连连点头应是,急匆匆往院外跑去。
厅内只余下曹芷柔与她二人。
“你这一出将计就计的苦肉计实在精彩,但太过冒险了。”池月轻蹙眉头,坐下身替曹芷柔斟了一杯茶,“你什么时候对衣服起了疑?”
“最开始我便觉奇怪,以母亲的脾性怎会给我做那样一身衣裳,今日穿出去,我瞧她看我的眼神便隐隐有些不安,奈何曹芷韵缠着我,使我不得脱身。”
她喝了一口茶,轻抿唇角,“很快我便觉浑身乏力站不住脚,正巧习蓝与母亲被支开,书翠不由分说地上前搀着我就往偏院去。我心道不好,撩起裙摆,丝质纱衣划过路旁草丛,也算是留下了标记。”
“多亏你临危不乱,否则我们怎么能那么快找到偏院去。那块帕子也是你事先备好的?”
“嗯,这几日林姨娘与曹芷韵那边毫无动静,谨慎起见,今日我并未随身携带常用的帕子,果不其然被书翠钻了空子。”
“那恩哥儿也是凑巧赶到吗?”
曹芷柔垂头凝思片刻,索性不再遮掩,“我昨日在院中碰到恩哥儿,便与他说今日要跟他玩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让他一定要悄悄跟在我身后。他年纪小,心思纯洁,与林姨娘不同。”
她说着猛然抬起头看着池月,“阿月,我觉得自己有些可怕。”
“何处可怕?”池月轻笑,“今日这棋虽险,可甚是管用,若非亲身趟一趟浑水,大夫人如何能认清现实?她是曹府当家主母,若不能站在你这边,你如何破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阿月,谢谢你。”
“再说你这是天生的宅斗圣体,短短时日便能领悟宅斗之精髓,举一反三见招拆招的本事,池月我甘拜下风!”
“你说什么呢!”曹芷柔被她揶揄的神色逗笑。
“眼下趁热打铁,赶快安排你们的人手入府,现今府中能用之人太少,实在无力。”
“那是自然,我前两日便让喜嬷嬷通知了牙婆子找人,应该是快了。江陵那边我母亲常用的人我也派人去请了。”
“有些事应该让你知晓,这林姨娘怕是与宦官关系匪浅,他们在生意上往来颇多,她背后有人撑腰,想要扳倒她并非易事。”
“我只求我的利益,她若能懂得进退,看在恩哥儿的面子上我也不愿与她为难。但今日我让她吃了这么大的闷头亏,她绝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哪怕她有天王老子撑腰,自当走着瞧瞧。”曹芷柔狠狠捏着拳头,手腕处的白色棉布上渗出了更多的鲜红。
池月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可不兴折磨自个儿。”
曹芷柔松开手,冲池月笑了笑,“放心,这些年我忍够了,如今我只想随自己心意而活!”
“你如今这模样,倒也不需要我再帮你做什么,我便能放心回崔府了。”
“阿月要走?”曹芷柔忽然站起身。
“崔府还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
见池月神情凝重,曹芷柔眼中溢出失落,“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比不上锦尚表姐,但阿月,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你在我身边,我总是很安心……”她说着,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正不知所措,想说些宽慰的话,又忽听她说道:“阿月,锦堂表哥喜欢你,你可喜欢他?”
池月一个激灵,不知她是何用意,“你何出此言?”
“端午那夜我都看见了。实话说,当时我很失落,你或许不知道,我自小便喜欢他,可我一想到那个人是你,便生不起一丝嫉妒和不甘,阿月,你值得他喜欢。表哥他是极好极好的人,你为何不能尝试喜欢他。”
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池月啼笑皆非,这傻丫头竟为自己喜欢的人当起了说客,她认真地回答道:“我有很多事情想做,感情不过是一场浮华梦,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反倒是你,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为什么不自己争取一番?”
曹芷柔面露苦笑,缓缓摇头道:“六年的时间虽让我与他变得陌生,但我知道,他认定的人绝不会轻易更改,而我,也并非坚定到可以让他改变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