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池月赶忙抬手扶住陆宣,目光移向他的身下,一块凸起的尖石上满是殷红血迹。
“你担心我?”见她神色担忧,陆宣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我看这点小伤奈何不了陆大人,那您便在此处歇歇,我这便寻人去!”池月说着松开手。
“我这伤也算为阿月姑娘所受,你却这般无情,欲将我丢弃在这荒郊野外的重重迷雾当中。”
陆宣一副受伤的神情,在他俊朗的脸上显得颇为生动形象,若不是池月知晓他的本性,定要被他迷惑。
“陆大人,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夫不错,我还未怪你害我摔到崖底,你自个儿倒先邀功请赏了?”她蹲下身捡起落下来的枯树藤,用指腹摩挲着整齐的断裂面,语气不冷不热地道:“你在上头发生了何事,怎不说来听听?是谁要治你于死地,让你落下悬崖,甚至连树藤都切断了去?”
“怎么说也是我受你牵连,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我承了你的恩情。”
池月最是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明明心如蛇蝎功夫超群,却偏要装出这副与人和善弱不禁风的做作姿态,每每瞧见,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便禁不住掉落一地。
陆宣轻笑一声,方才崖顶之上突然现身的那几名身手不凡的杀手,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可若不是跟着这丫头,自己怎会落单,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但眼前这丫头明显不吃他这套说辞,自己从未在她身上讨到半分便宜,便也不再继续添油加醋。
他面不改色地挑眉回道:“阿月姑娘实在聪慧,陆某甘拜下风。不过半分玩笑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而我自不会真的要姑娘回报。”
“哼,说得好听。”池月不理会他,心中默默翻了几个白眼,“想pUA我,做梦!”
崖底雾气更盛,一丈以外人畜不分。
二人行了不知多久,紧跟在身后的陆宣开口道:“咱们这是绕第几圈了?”他话里带着几分笑意。
池月心下丧气,疲累地倚靠在一块姿态嶙峋的怪石旁,正不知如何是好,头顶骤然响起一阵惊天雷鸣,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倾盆大雨兜头浇下。
“靠!”又是一句国粹,今日属实倒霉!
“阿月姑娘说话真有意思。”陆宣的语气调侃,他头顶枝叶极密,偶尔滑落的雨滴只浅浅湿了他的鬓角,他好整以暇地瞧着池月,暴雨丝毫未影响到他的心境。
池月举起手挡在眼前,勉强能看清楚前路,暴雨砸在身上生疼,她边走边大声提醒:“雷雨天躲树下,看雷劈不死你!”
陆宣笑容更甚,几步跨出树荫的范围,雨水打在他的身后,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暴雨之下,他们竟走出了方才的怪圈,没过多久便瞧见了摔得支离破碎的马车以及那匹可怜的马儿。
池月绕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崔锦尚果然不在,她脸上溢出惊喜,“我就说她绝对不会死!”
“她死不死我不知晓,不过再不找个地儿躲雨,我俩应该会先死。”
陆宣没好气的声音响起,在暴雨中稍显虚弱无力。
池月捡起两块木板,往陆宣手中塞了一块,“挡挡吧,这又是浓雾又是暴雨,上哪儿找躲雨的地儿!”见陆宣不语,她又赶紧补充道:“大树底下我可不去,我宁愿淋雨到死,也不想被雷劈死!”
陆宣凝神,径直越过她往马车背后走去,行了片刻,二人便瞧见了一块巨石,它的一侧略微突出,俨然是个躲雨的好去处。
池月快步跑过去倚着石壁站好,转头看向一脸从容不迫的陆宣道:“你怎么知道这儿有块大石头?”
“风。”
“风?”她不明所以,眼神却凝在陆宣脸上。
陆宣摸了摸脸,“怎么?”
谁料池月噗呲一声笑起来,“没想到,响当当的陆大人竟也有今日的狼狈!”
陆宣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唇角,“拜姑娘所赐!”
见他卸掉伪装,露出真实的一面,池月左右看他顺眼了些。
“陆大人不做假人时,颇有人情味!”
“那我便当你是在夸我,多谢!”
陆宣故意将“多谢”二字说得咬牙切齿,反倒引得池月笑得愈发欢畅。
瞧着面前笑眼弯弯的狼狈姑娘,他心底倏地一暖,继而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臆想,他立刻垂眸闭眼假寐,不再看她。
池月察觉到他周身忽然腾起的生人勿近的气势,识趣地别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雨帘,这雨到底要下到何时?
“叽叽叽”,池月感觉有东西迅速爬过脚面,低头一看,几只褐色皮毛的小老鼠排成一串儿正飞快地沿着石壁从她脚边窜过。
她平生最厌恶老鼠,登时头皮发麻,慌忙抬起脚,吓得一蹦三尺高,“有老鼠啊!”
谁知脚下一空,石壁下竟让她踩出一个大洞,眼见她即将跌落洞中,陆宣反应敏捷,风驰电掣般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却不料扯动了背后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之下,内力凝滞在胸口,他整个人反倒被池月拖入洞中。
眼前一片漆黑。
“陆大人?”
无人应答。
“陆宣?”
一片沉寂。
池月坐起身揉了揉扭伤的脚踝,她分明瞧见陆宣同她一道跌入了洞中。
她张开手在身边细细摸索着,很快便摸到半截湿哒哒的身子,手继续往上,是结实的胸口,她将耳朵凑近他的胸膛,“还好,有心跳,没死。”
摇了摇地上的人,陆宣没有丝毫反应,池月的手摸上他的脸,手心只觉一阵滚烫。
“烧这么高!”
本就受伤,又淋了许久的雨,能熬到现在才倒下已是不易。此时池月的眼睛已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石缝间的微光,她勉强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眼前是一间形状怪异的石室,环境还算干燥,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干草和木材,靠墙处还有一个石台,远远看去像一张小床。
池月将角落的干草铺在石台上,咬着牙,拼了全身的劲儿,一瘸一拐地将陆宣拖上了石台,扒下衣衫,脱掉鞋袜,只给他留了亵裤。
将湿透的衣衫撕下小半截整齐地叠好,放在他的额间。
做完这一切,她精疲力竭地斜靠在石台侧边上,猛喘了几口气,撑在地面的手指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