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芷柔,今儿个高兴,咱们喝两杯。”
崔锦尚脸颊微红,手中高举着琉璃酒杯,神采奕奕地看着曹芷柔。
“不许推脱,快喝快喝!”
“表姐,你只顾着让我喝,又不告诉我有何喜事,这酒我可喝不下去!”
曹芷柔推开酒杯,她故作正经地沉思片刻,很快又面露惊喜地问道:“莫不是你与上官将军的好事将近?”
“去去去,我跟他的好事远着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崔锦尚心中还隐隐埋怨着上官逸瞒着她的事儿,她虽不记阿月的仇,但他的仇可免不了!
“那到底有何好事嘛?表姐,你这话说一半,我可难受得紧!”
曹芷柔揶揄地推了推崔锦尚的手。
“别摇别摇,上好的酒都洒了,我说还不成,但此事要紧,你可千万别往外处说,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何事让你这般正经?”
曹芷柔瞪大杏眸,随后又摇头道:“既然如此严重,那我还是不要听了!”
“那不成,我都要说了你还不愿听,不成不成,我偏要说!”
崔锦尚说罢,摇晃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扑向曹芷柔,轻轻地在她耳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
曹芷柔惊得檀口微张,“竟有此等龌蹉之事,好在崔府解了危机,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崔锦尚拍了拍桌案,“你就说这事儿值得不值得让你喝了这杯!”
“自然!”
曹芷柔不再多言,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有大女侠风范,来,咱们再喝!”
池月推开房门疾步走上前,夺下崔锦尚手里的酒杯,“还喝,再喝我们可得抬着你回去了,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你便喝了小半壶,琥珀,快让店家上些醒酒茶!”
“一会儿,怎么才一会儿,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掉进茅坑了!”
琥珀忙捂住她的嘴,“小姐,您怎么能说这么粗俗不堪的话!”
众人皆是一阵哈哈大笑。
曹芷柔在宵禁之前赶回了府。
“哎哟,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大夫人出事了!”
她刚进府门,崔四娘跟前的王嬷嬷一脸急色地迎上来。
“怎么了?”
“大夫人她,她午膳后去林姨娘院中探望,在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地去寻了老爷,谁知又与老爷大吵一架,便伤心地投了湖!”
“什么!”
“好在及时救起来了,小姐,您快些瞧瞧去吧,好好劝劝她!”
曹芷柔到时,府医正将刚写好的药方交给身旁的婢女,见到她忙行了一礼道:“小姐,大夫人静养几日便能下地走路,不过她泥水入了肺,以后怕是要落下咳嗽的毛病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诊治,这都什么时辰了?”
曹芷柔扑到崔四娘身前,见她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却平稳。
府医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林娘子那边……”
“罢了,你先回吧!”
曹芷柔面色一凛,“嬷嬷,你告诉我,林双萍到底同我母亲说了什么?”
王嬷嬷重重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地回道:“她说,她腹中孩子早就死了,不过借着一个死胎,便让嫡小姐在府中失了名声和地位,何乐而不为。”
“然后我母亲便去寻了父亲理论?”
“是……”
“呵呵,好个林双萍,打的一手好算盘!”
曹芷柔紧紧捏着拳头,隐隐有血丝从她指间渗出。
离开崔四娘的院子,她径直去了习蓝的住处,可她到时,竟发现屋中无人。
“习蓝呢?”
她猛地抓住一个路过的婢女。
那婢女被她扭曲的神情惊得连连后退,“奴婢不知道!”
言罢见鬼一般迅速跑没了影儿。
曹芷韵幸灾乐祸的声音骤然响起:“哎呀,妹妹,那丫头满身血污,我嫌她太晦气了,便唤人将她丢去柴房了,你不如去那里找找?”
闻言,曹芷柔一个激灵,她愤怒而急切地抬步往外跑,极度的不安让她整个人仿若一抹残月,缓慢而肯定地被黑暗侵蚀。
柴房外围着一圈干粗活的丫鬟嬷嬷,此时正指着柴房门窃窃私语着。
“太可怜了,听说还是芷柔小姐身边的得力丫鬟,”
“可怜啥呀,她受主子指使,害了林娘子腹中的孩子,这才被打得半死不活,活该!”
“我看不一定,芷柔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胎儿下手!”
“爱信不信!”
曹芷柔大力扒开人群,“习蓝!”
她双手颤抖地推开半掩的房门,角落里那个血红人影狠狠刺激着她的瞳孔。
“不,不会的。”她不敢置信地扶起地上微微喘息的人,“习蓝,你看看我,你等着,我去寻大夫给你治伤。”
忍了多时的眼泪汹涌而出。
“大,大小姐,不用了。”
习蓝虚弱地牵着她的衣袖,“奴婢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再也没办法护着您,小姐,您一定要保重。”
“不会的,你身体那么结实,一顿能吃三碗饭,怎么可能打个板子就活不成了。”
曹芷柔抱住习蓝血糊糊的身子,她的手透过破碎的衣衫,摸到了她血肉模糊的后背,那是一处又一处的凹坑,绝不是打板子留下的伤痕。
“他们用什么打的你?”
“是钉板。”
习蓝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轻轻抚过曹芷柔脸上的泪。
“小姐,不用为奴婢伤心,这辈子能与您主仆一场,便是习蓝的造化,要是还有下辈子,奴婢还做,做您的……”
她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下。
曹芷柔神情呆滞地望着怀中不成人形的少女,伸手将凝在她面上的发丝一一扫落,归于耳后。
片刻后,她将习蓝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往柴房外走去。
她抬眼看了看天边最后一丝日光,忽地咧开嘴笑了。
“芷柔小姐怕不是疯了!”
“我看像,这一脸的死人污血,亏她笑得出来!”
“你们嘴上积点德吧!”
“难怪大小姐说她平日惯会装柔弱,实则心狠手辣,这贴身婢女死了,她还笑。”
曹芷柔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嘴角的弧度愈发夸张。
“放心吧,习蓝,她们很快便会为你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