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门外有个姓甄的公子想要见您,您可要见?”
曹芷柔停下翻动账册的手,抬眸瞧向大门的方向,他为何来了?
“请他去后院的凉亭,我稍后便去。”
婆子恭敬退下。
手下的账册再也看不下去,她索性合上,站起身唤丫鬟送上一套崭新的衣衫,装扮妥当才往凉亭而去。
好些日子不见,甄子尧看上去极为憔悴,他的事她从锦尚口中得知不少,心里头说不上是何滋味。
“你来寻我做什么?”
甄子尧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是来同你辞行的,明日我便要启程去往兹州,也不知何时归来。”
“你也要去?”
“父亲年纪大了,我母亲又身体不适无法随行,他一人前去我不放心。”
曹芷柔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只好轻轻点头。
尴尬地沉默良久,甄子尧又道:“我来寻你还有一个目的。”他顿了顿,“是想同你道一声歉,此前我未能理解你的苦楚,便妄下定论,是我太过狭隘,望你别再气恼。”
曹芷柔见他一脸正经,不禁轻笑出声,“在你心里我就这点肚量?”
甄子尧松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一分喜色,他低声喃喃:“那自然好,那自然好……”
“对了,”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用红绸纸细细包裹的物件,“后日便是中秋,届时我怕是已在去往兹州的途中,便想着将此物提前赠予你,你放心,并非贵重之物,乃是我闲时而制。”
甄子尧小心地揭开红绸纸,将一个做工考究惟妙惟肖的人形木雕放在曹芷柔眼前。
“愿卿效文君之魄,闻琴则奔,当垆而笑;纵遇分镜之变,亦能掷书决绝。一生恣意如鸿鹄,不为尘网拘形骸。”
曹芷柔笑得愈发动人,她细白的手接过木雕,在眼前仔细端详一番,而后语气揶揄道:“表哥,我这还未说亲,你怎就想到分镜之变,可是不愿我好?”
“这,我并非那个意思!”甄子尧的神情急切又委屈。
“好了,我逗你呢!以往你同晋安众文士高谈阔论,也不见你如今日这般吞吞吐吐。礼物我便收下了,多谢子尧表哥。”
甄子尧几乎被她的笑晃花眼,他上前一步,“我如今一事无成,亦不再是忠阳侯府世子,无法许你任何承诺,可我仍想告诉你,他日金榜题名时,你若还未有心上之人,能否考虑同我共结连理?”
曹芷柔怔在原地,她只觉手中木雕灼热异常,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你不必回应,也不必有任何压力,此事是我一人的决定,你当如何便如何。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府收拾些行装,就不打扰了,芷柔,你千万保重!”
他躬身轻轻一拜,扭头往院子出口而去。
曹芷柔呼出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木雕,眸中显出几分惆怅,“你若是知晓我做的事,应是不会再欢喜我了罢!”
她抬眼凝视甄子尧瘦削却挺拔的背影,“也愿你一切都好。”
甄子尧刚走,便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上前,此人是她前些日在外寻的一位年轻时走南闯北的游侠,年纪大了便想寻个安稳的地儿。
曹芷柔热心又耐心,三顾茅庐之下才将她请入府中,以贵客之礼相待,此人见识极广,帮了她不少忙。
“大小姐,我方才想到一条绝佳的路线,咱们的货从那处走,绝对不会被他人察觉。”
“棠姨,您说真的?”曹芷柔喜出望外。
“大小姐随我来。”
二人进了双玉阁,林双萍的东西早已命人清了出去,眼下这座院子是客院,住着棠非,也就是这个被唤作“棠姨”的妇人。
她拉开墙上的纱帘,一大幅图经赫然出现在曹芷柔眼前,“大小姐请看,若我们从图南此处进入大昌境内,不仅能掩人耳目,还可大大节省路上的时间。”
她的脸庞粗糙黝黑,但眼眸出奇的明亮。
曹芷柔看向她手指的地方,一时不解,“从图上看,此处可是一条大江?如何通行?”
棠非笑着摇头,“不对,如今州府的图经记载并不完备。据我所知,有一条路径,除却每年七八九月间江水上涨导致道路被淹之外,其余时间均可畅通无阻,此路仅当地的少许村民知晓,鲜有商旅队伍踏足。”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棠姨,若真有这条道,我便没了后顾之忧!”
她虽全盘接手了林双萍的生意,可乌香的路子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简单,原先替林双萍开道的人她根本无法寻到踪迹,只得自己另辟蹊径。
与棠非商议到亥时,曹芷柔才回了自己院中。
三喜赶忙迎上来替她揉着肩,“大小姐还没用饭吧,奴婢让小厨房温着呢,可要端上来。”
自从习蓝去世,曹芷柔便没再提拔过别的一等丫鬟。三喜是上月刚买来的,做事机灵,也算在她面前得了些脸面。
“嗯,端来吧。”
三喜赶忙朝门口的二等丫鬟小翠使了个眼色,见她跑开,又开口道:“对了大小姐,奴婢今儿午时瞧见芷韵小姐悄悄去寻了在书斋念书的小少爷,二人嘀嘀咕咕半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恩哥儿可有异常?”
“那倒没有,晚膳时还问您为何不在,奴婢说您有正事要办,他也没再多问,陪夫人吃了两大碗饭才告退,又去书房看书了。”
“嗯,如今他是我名正言顺的弟弟,他若心中有我有曹府,那我亦会倾尽全力扶持他,可他若未将我放在心上,我……”
曹芷柔止住嘴,瞥了一眼三喜,“明日让人去请个靠谱的红娘来府,我有事要拜托她。”
三喜笑着点头会意,“是,大小姐,奴婢定将此事办妥!”
曹芷韵早到了议亲的年纪,原本想等到林双萍的百日祭过了再议此事,却没想到,她如此沉不住气。
为今之计,得快些替她寻个外面的清白人家,将她远远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