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嘶吼,猛然撕裂了街道里沉闷的殴打声。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的光照过来!伴随着自行车链条疯狂摩擦挡泥板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哗啦哗啦”声响!
是蒋仁!他终于赶到了。
蒋仁远远就听到了街道里传来的异响——沉闷的击打声、压抑的咒骂声、还有人痛苦绝望的闷哼!
那声音他听了十几年,那么熟悉,是他爸!这些人围殴的是他爸,瞬间他什么都不顾,离的还很远,他来不及。
他拼命蹬车,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冲进巷口,借着手上手电的微弱灯光,他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围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父亲拳打脚踢!而其中一个,正高举着凶器要砸向父亲的头!
恐惧瞬间被滔天的愤怒和救父的本能淹没!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同时拼命挥舞手电筒,死死地照向那个高举凶器的歹徒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噪音,响在三个歹徒耳边!
高举水管的歹徒被强光猛地刺中眼睛,动作下意识地一滞!
另外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震,齐齐扭头看向巷口!
他们清楚地看到,有人过来了,老大可是交代,一定不能被人看到他们的脸。
“操!有人!”
“快走!”
为首那人反应最快,他知道自己的脸很可能被车灯扫到了!计划彻底暴露!再纠缠下去,一旦惊动了附近的住户或者巡逻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妈的!便宜这老东西了!”
他低骂一声,顾不上再抢包,猛地将水管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巷子另一头狂奔!另外两人也毫不迟疑,拔腿就跟上,动作快如鬼魅,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尾。
强光扫过之处,只留下三个仓皇奔逃的背影和躺在地上、如同血人般生死不知的蒋父。
“爸……!”
蒋仁连滚带爬地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父亲身边。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父亲惨不忍睹的脸:血肉模糊,眼睛紧闭,额头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半边脸颊。嘴角、下巴全是血污和泥土,一只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爸!爸!你醒醒!你看看我啊!”
蒋仁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不敢用力触碰父亲的身体,生怕造成二次伤害。他伸出哆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到父亲的鼻下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虽然很弱,但还活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护送!必须立刻送去医院!他试图扶起父亲,但蒋父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骨头断裂的感觉让蒋仁更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办?自行车根本带不了人!
他猛地抬头,绝望地看向四周死寂的黑暗。这里离最近的居民区还有一段距离!不能等了!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喊了半天也没见到有人过来,他忙又大叫了几声:“失火了~”
蒋仁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街道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终于惊动了不远处几户人家的灯火。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几个被惊醒的住户壮着胆子,提着棍棒和手电筒跑了过来。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蒋父和惊慌失措的蒋仁,都吓了一跳。
“哪里失火?”
“快!快帮忙!我爸被人打了!快送医院!求求你们了!”蒋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几个好心人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人大半夜乱喊,看到有人倒在地上流那么多血,忙七手八脚,有人找来一块破门板,小心翼翼地将蒋父抬上去。蒋仁死死抱着那个沾满父亲鲜血、沉重无比的包。歹徒仓惶逃走时,根本没来得及拿走。
一行人抬着门板,蒋仁推着自行车跟在旁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最近的区医院。
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蒋仁的心却像被浸在滚烫的油锅里。他看着门板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父亲,再看看怀中这个沾满血的提包……
沈建国!
愤怒、后怕、刻骨的仇恨瞬间燃烧起来!
半夜劫道?三个壮汉?目标明确冲着钱来?还差点下死手?!这不是抢劫!这他妈是谋杀!是杀人灭口!是沈建国派来的杀手!
父亲那点“准备”,在沈建国这种心狠手辣、盘踞多年老谋深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他只是离开了沈建国的视线,就差点送了命!沈建国根本就没打算遵守那个“明天送胭脂”的约定!
他只想在今晚,让蒋父和那盒要命的胭脂一起永远消失!
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到头顶。
蒋仁紧紧抱着提包的手指。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还在家里的弟弟妹妹……沈建国会不会要的是“全家都死的悄无声息”?
医院的灯光将蒋仁从恨意中暂时拉回现实。
一番混乱的抢救、缴费、拍片检查之后,医生神色凝重地告知:蒋父伤势极重。
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差点刺穿肺部;左手手臂尺骨骨折;右手三根手指骨折;头部遭受多次重击,严重脑震荡,颅内有出血点,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和皮下淤血……需要立刻手术和重症监护观察。
蒋仁看着缴费单上那笔对他来说近乎天文数字的费用,毫不犹豫地从那个染血的提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钱。
崭新的“大团结”上,沾染着大片大片已经变得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些钱,每一张都浸透了父亲的血和命!
他没有时间悲伤。确认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后,时间已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立刻冲出医院,骑上旧的自行车,像疯了一样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狂奔。
他不敢停,他要回家!必须立刻回家!
沈建国知道胭脂盒的存在!他派人来抢钱,更重要的目标,必然是销毁那盒致命的胭脂!父亲在路上被打劫,下一步,歹徒或者另外的人,很可能已经扑向他们那个毫无防备的家!那盒胭脂!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等那二十分钟!如果早一点跟上……
当蒋仁气喘吁吁、浑身被冷汗浸透地冲到自己家那片低矮的平房区时,远远望去,自家的窗户一片漆黑。
他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歹徒还没来?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家门,掏出钥匙,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那把老旧的挂锁。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夹杂着尘埃扑面而来。屋内并非他想象的安静平和。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看到屋里的一切都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