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无恒瞧见我和程彦正吵得面红耳赤,心里一紧,满脸都是惊讶与担忧。
可紧接着,又看到他主子这般强势地把我压在墙上,震惊地立马捂住嘴,直接看傻了眼。
好在最后我们都平复下来,无恒这才松了口气,小声嘀咕着:
“哦呦,吓死我了,好了好了,可算没事儿了。”
随即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又回去做饭了。
我接过程彦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气呼呼地说:
“你疯与不疯,错与不错,关我什么事?
大不了我现在就回北京,免得在这儿搅了你们三个人的好日子!哼!”
说着把帕子朝他一扔,便假模假样地要往门口走。
程彦听见我这酸溜溜的话,原本皱起的眉头已完全舒展开,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哼笑了一声,伸出手一把将我拉回他身边。
再度凑近,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面颊上细密的髭须。
他故作严厉地凶道:“李长安,你若敢踏出这房门半步,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回不了北京!”
信!我当然信!
在这儿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都是你说了算嘛!
程彦看我委屈巴巴、左右为难的样子,呆呆立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只手扶着我的双肩,把我推回到桌边坐下。
他抿了口茶,继续说:“好了好了,别闹了,你听我给你解释嘛。
书意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刚回休宁那会儿,杂事一大堆,他老子派他过来帮了几次忙。
这小子知道我是从京城回来的大儒,满眼都是崇拜,非要鞍前马后地侍奉左右,我也是不忍心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就把他留下来帮我放牛赶车了。
无恒是个孤儿,我从拐子手里把他买回来的时候,他尚在襁褓之中。
放在歙县一户人家里寄养。
如今长大了,我就让他帮我打理祖宅,顺便教他认几个字。”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不早说?
害我误会一场!真是的!
于是我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假意嘲讽道:
“原来弹劾你拐卖人口,果然不冤,你竟真有这买卖幼童的生意!”
“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这么不中听?”程彦急忙辩解道,“拢共也就买了这么一个人。
拐子心狠,我若不救,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再说了,你瞧瞧他那个样子,除了来我这儿,还能去哪儿?”
好好好!
就你有理,行了吧?
我瞟了他一眼,端起茶盏,撇了撇嘴说:“喝茶吧。”
厨房里,无恒哼着小曲儿,拈着兰花指,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团扇,正有条不紊地准备晚膳。
灶火映红了他的脸,泛出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书意抱着一捆柴火,风风火火地从后门走了进来。
“砰”地一声将那柴火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随后便蹲在灶边帮忙生火,可那小模样,明显是在生着闷气。
无恒眼尖,一下就瞧出了书意的不对劲,嘴角上扬,调侃道:
“呦,这是咋啦?哪个倒霉蛋触了你的霉头?瞧你这脸黑得,都快到脖子根儿啦。”
“哼!”书意一边用力劈着柴,一边气鼓鼓地说,“你说那个李长安到底干啥来了?
他不在京城好好待着,偏跑到咱们这穷山坳里,我看他就是对我们先生不死心!”
无恒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团扇掩着嘴说:
“你懂什么?他可是先生的心上人。咱们必须得好吃好喝地把他伺候好了,好让先生欢喜不是?
你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是个啥模样,竟敢跟人家争宠?你也就只配跟我较较劲儿罢了。”
“呸!”书意一下子丢掉手中的柴禾,双手紧握成拳,在无恒面前装模作样地秀起自己的肌肉,大声嚷嚷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比?不男不女的贱坯子,先生明明喜欢我这样孔武有力的!”
书意的这一番话和搞笑的造型,倒是把无恒逗得更乐了,直笑得前仰后合。
随后又说:“我这样的,你这样的,都入不了先生的法眼。你看不出来吗?咱们先生眼里只有那位李大人。”
无恒止住笑,眯着那双灵动的杏仁眼,朝书意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些,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
“我刚刚啊,还瞧见他们抱在一起咬嘴巴呢。”
书意听后,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巴巴望着无恒:
“啊?哎,他该不会是来接先生走的吧?”
“应该不会。这次是先生邀请他来的,估计也就是小住几日。哎,你可千万别犯浑,别在他面前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不然先生可饶不了你!”
说完,还拿团扇在书意的头上轻轻一敲,算是提醒。
这时,阿金打酒回来了。
他看到我很是高兴,恭敬地给我施了一礼:
“给李先生请安,先生万福!我跟酒铺老板说今儿家中有贵客来,特意让他务必拿出最好的庭芳酒。那老板倒也实在,还另外赠了一壶呢。我这就拿下去温了,二位先生慢坐。”
晚间,在天井下支起了一张竹桌,摆上两把竹椅。
我和程彦相对而坐,一杯接着一杯,相谈甚欢。
月光如水,透过天井洒在我们身上,仿佛给这场相聚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
无恒端着托盘,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又上了两道菜。
程彦对他说:“你忙完便下去吃吧,不用过来伺候了。”
无恒轻声应道:“是。”说完,就扭着腰下去了。
我望着无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对程彦开起玩笑:
“哎,你干脆让我带他回北京吧,送给宫里交给肖芳,给他净了身,他这模样,不当公公太可惜了。”
程彦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少打他的主意,好不容易养大了,教会了,哪能平白无故便宜给宫里?”
“不便宜给宫里,倒不如便宜给我?”我挑了挑眉,故意逗他。
“长安,看不出来,这才半年没见,你学坏了啊?家里妻妾成群,还惦记我的人?”程彦故作惊讶。
“我心里惦记谁,你还能不清楚?”
我见他明知故问,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夹起一块毛豆腐,轻轻放入他的碗中。
“算你还有点良心。”他笑着,又与我举杯对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