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尾,离其他村民的房屋有一段明显的距离,孤零零地立着几间低矮的木屋。
墙体是用粗陋的原木拼凑而成,缝隙里塞着泥土和干草,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但显然多年未曾更换,显得有些稀疏塌陷,恐怕难抵大雨。
一个小小的篱笆院围着一小片开垦过的菜地,地里稀稀拉拉长着些耐寒的菜蔬,也都是一副蔫头耷脑、缺乏照料的样子。
张桂英推开吱呀作响的简陋木门,搀着周才走进昏暗的屋内。
一股混合着草药、柴火和清贫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粗糙的木桌,几个树桩充当的凳子,角落堆着些农具和柴火,墙壁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
她小心翼翼地将周才扶到里屋一张用木板和土砖搭成的简陋床铺上。
床上铺着干草和一层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褥子。
周才几乎是立刻瘫软在床板上,闭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一副随时会昏死过去的模样。
他全身的肌肉却紧绷着,百分百地戒备着,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屋内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倾尽家财买下他究竟意欲何为,更不敢有丝毫放松。
前世的背叛和今晨猎户的贪婪,让他无法相信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
张桂英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少年惨白如纸的脸、干裂渗血的嘴唇以及身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和淤青,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和尴尬。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红肿。
最终,她有些迟疑地、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比在外面时更轻柔了些:“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才眼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只是发出几声极其微弱、近乎呓语般的呻吟,脑袋无力地偏向一边,仿佛连回应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打定主意,在摸清这女人底细、恢复些许体力之前,绝不暴露任何信息。
张桂英见他这般反应,眉头微蹙,眼中的怜悯之色更浓,却也更添了几分无措。
她买下他,几乎是凭着一瞬间那股莫名的心动和冲动,以及内心深处对劳力的渴望和对女儿未来的担忧。
可真的把人带回来了,面对这样一个伤痕累累、戒备森严又沟通不了的少年,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直怯生生跟在母亲身后、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看的小女孩张小花,小声地开口了。
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周才瘪瘪的肚子和干裂的嘴唇,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声音细弱却带着孩子特有的直接:
“娘……大哥哥是不是饿坏了?他看起来……好像快要死掉了……”
小女孩的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屋内凝滞的气氛。
张桂英猛地回过神来,是啊,看他这虚弱的样子,怕是许久未曾进食喝水了!自己光顾着不知所措,竟忘了最要紧的事!
二两银子几乎掏空了她的家底,但人既然买回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渴死!
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决断,连忙对女儿说:“小花,快去,把灶台上温着的那碗米汤端来,再舀半碗清水来!”
“嗯!”张小花点点头,立刻转身,迈着小腿飞快地跑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张桂英和周才两人。
周才依旧紧闭双眼,但小女孩的话和女人随之而来的反应,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冰封的心湖,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饿?渴?
是的,他几乎快要被这两种最基本的需求摧毁了。
转换空间里那点野菜和清水,对于他这具过度透支、伤痕累累的身体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此刻,听到“米汤”、“清水”这几个字,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胃袋也发出一阵细微却尖锐的痉挛。
但他依旧死死压抑着,不敢有丝毫表露。谁知道那米汤清水里会不会加了别的东西?这世道,人心比鬼祟更可怕。
只是,那被刻意压抑的、对食物和饮水的原始渴望,却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绝望的冰原下,顽强地重新燃烧起来,与他高度的戒备心疯狂地拉扯着。
他的命运,在这间破旧的木屋里,似乎又来到了一个微妙的分岔路口。
周才紧闭着眼,感官却放大到极致。
他听到小女孩张小花开细碎的脚步声跑开,听到张桂英似乎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是脚步声也向外走去,大概是去忙别的事情,或者只是给他留出一点“安静”的空间。
屋内暂时只剩下他一人。
就在刚才张小花捧来那碗米汤,张桂英试图喂他时,他意识深处的转换面板已经自动扫描并给出了提示:
【检测到可转换资源:低浓度碳水化合物混合物(米汤,含微量杂质及微生物)。转化成功可获得高营养米糊(300ml,易于吸收,含基础能量成分)。是否转换?】
米汤?经过空间净化,变成高营养米糊?
周才的心猛地一跳。这无疑比直接喝下那碗可能掺了东西或者不干净的米汤要安全得多,也能更好地补充他急需的能量!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
但他的理智仍在疯狂警告:风险未知!这女人和小女孩看似无害,但谁知道是不是伪装?一旦被发现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没有动。
既不是拒绝,也不是答应要喝。他用绝对的沉默和看似昏死的状态,维持着最高级别的戒备,同时也煎熬地抵御着本能对食物的疯狂渴求。
直到……他听到张桂英的脚步声确实离开了里屋,似乎走到了外面的小厅堂,甚至可能出了门(也许是去院子里的柴堆拿柴火,或者去菜地摘点什么)。
机会稍纵即逝!
周才猛地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昏沉,只有极度的清醒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
他强忍着浑身剧痛,以最快的速度撑起一点身体,目光精准地锁定床头那只粗陶碗里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