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
云荑再一次做贼似的上了封景行的车。
林均暂时没有上车,背对车门站的有些远。
云荑疑惑:“他罚站呢?”
封景行没回她这没营养的话,拿了座椅上一个盒子递给她:“先换衣服。”
云荑打开一看,是条黑色的裙子。
她问:“你能不能也下去?”
封景行挑眉,一脸“你觉得呢?”
纹丝不动。
云荑嘴角微抽,背对着他,快速把裙子换上。
几分钟后,车子驶离地库,去了一家花店。
冯时姻正在花店里挑选白菊。
云荑和封景行也各自拿了一束。
——
西山墓园。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山头。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潮湿和草木的清冷气息。
轿车无声地滑入墓园停车场。
封景行率先下车,云荑跟着下去。
林均绕到另一侧,为冯时姻拉开车门。
冯时姻今天同样穿着一身素雅的黑色长裙。
墨镜遮住了她无神的双眼,却遮不住她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哀婉与沉寂。
她避开了小雯的手,摸索着来到封景行的旁边,扶着他的手臂。
封景行手臂微僵,但并没有甩开她。
然后他又伸手,包住了云荑的手掌。
“大嫂,台阶。”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低沉。
冯时姻微微颔首,依靠着他的引导,一步步踏上湿滑的石阶。
她的步伐很慢,却很稳,仿佛对这条路早已熟悉于心。
云荑跟在他们身旁。
她看着封景行小心提醒冯时姻脚下的路,心中有些怪异感。
墓园静谧,只有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和几人轻缓的脚步声。
终于,他们在一处打扫得十分干净的石碑前停下。
那是一块双人墓穴,但只刻了一个名字——封玙卓。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眉眼含笑,意气风发。
然而,让云荑呼吸一窒的是。
那张脸,竟与封景行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照片中人的气质更为温润一些,而封景行则更显冷峻凌厉。
这就是冯时姻的丈夫,封景行的大哥。
“大嫂,到了。”封景行提醒。
冯时姻闻言,松开了封景行的手臂。
她缓缓上前一步,蹲下身,双手慢慢摸索到了墓碑上的照片。
云荑看到,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照片的轮廓。
动作温柔而眷恋,仿佛在触摸爱人的脸庞。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但那无声的悲伤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
封景行站在她身后,目光沉静地落在墓碑的照片上,薄唇紧抿。
他周身的气息比这墓园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只牵着云荑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云荑都来了,该有的礼仪自然不能少。
她弯腰,将手中一直捧着的白菊放在了墓碑前。
鞠了三躬,然后继续站在封景行身旁,没有说话。
“玙卓。”冯时姻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和景行来看你了。还有……云荑,景行的妻子。”
她轻声说着,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家里一切都好,景行的公司越做越大,我的身体健康,予墨也很乖,就是调皮了些……“”
“你不用担心我们……”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家常,语气平静,却字字句句都透着思念。
封景行始终沉默着,像一座沉默的山。
直到冯时姻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他才上前一步,将自己手中那束白菊轻轻放在了墓碑前。
“大哥。”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这是我的妻子,云荑。我带她来见见你。”
说完,他又沉默了。
像是有些话,要在心底悄悄和大哥说。
良久,他又出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嫂和予墨。”
只有简单的一句承诺,却重若千钧。
冯时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带来了浓重的水汽。
“要下雨了,大嫂,我们该回去了。”封景行提醒。
冯时姻点了点头,由着小雯上前扶她起身。
她最后“望”了墓碑一眼,仿佛要将爱人的模样刻在心里。
然后转身,任由小雯搀扶着,缓缓朝来路走去。
云荑的手,依旧被封景行握在掌心。
她转头,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
又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那张与封景行极为相似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显沉闷。
雨点又一次落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车内,气氛凝滞。
冯时姻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累了,还是沉浸在回忆里。
封景行也沉默着,侧脸线条冷硬。
云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雨景。
脑海中却不断回闪着墓碑上那张年轻的脸。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封景行,再一次想起那位封家二夫人所说的话——
封景行杀了他自己的爸妈,然后又害死了他的大哥。
当然,她不可能相信那女人所说的话。
那这其中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封景行的爸妈和大哥,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为什么冯时姻的眼睛会失明?
为什么今天来了墓园,封景行只看了他大哥,却没有去看他爸妈?
难道是因为没有葬在一起?
脑袋浮现太多疑惑。
以前,云荑是不想知道的。
可这一刻,她莫名其妙地想要知道一些。
云荑猛地一惊,快速摇头,打消自己这莫名浮现的念头。
她正处于不可置信中。
封景行发现了她的异常,转头看向她。
“不舒服?”
云荑连忙收敛心神,摇头。
“没有。”
雨越下越大,车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云荑的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蒙上了一层迷雾。
……